金淑椒回宫时,已是喝得酩酊大醉,颠着步子,走得摇摇晃晃,饶平同她说话也不应答,只是一个劲拽着她问净存在何处。 “净存姑娘出去了,说是外边热闹得很,不单是她,咱们宫里许多宫女太监都出去了。”饶平这样应答道。 淑椒不是爱发性子的主儿,从来宽以待下,又是这样的日子,更不得为了此等小事责罚宫人,她也不再说什么,只任凭饶平替她更衣,时或晃动脚步,教她不好太容易完成这项任务。 待到一切都安稳了,外面的礼炮声也渐渐宁息下去,先回来的是小太监饶安,他立在外头站岗,饶平收拾着,预备回房歇息。 怎料皇帝百忙之中,竟来到淑椒房中。她身着华服,经行过一众磕头行礼的宫人,饶平恰在近旁,总以为两姐妹当是稍有几分相像的,可淑椒虽也算得上娇艳明媚,却也还是凡俗之貌,淑柠之相,早已脱开尘世之外。 皇帝不曾开口言语,也不理会其他,只是坐在自己妹妹床边看了一眼,替她挽起长发。 见饶平立在一边,随口叱责道:“公主回来,也不换件衣裳,这样浓的酒气。” 饶平吓得复又跪下来,哆嗦着答道:“已是换过了……” 还是饶安机灵些,见状忙奔走进来,一下跪在地上,边拽着饶平后颈的衣服一起磕头,“你这毛丫头,占着自己是新来的,办事竟这般不谨慎。只知晓公主身子差,不得受凉,也不好生清洗,平白的,教酒气恼了陛下。” 好在淑柠不情愿怎样花心思费力气,却愿教旁人都知道她待淑椒好,于是偏过眼,略笑了笑,只说:“瞧你那惊惧样子,淑椒尚未苏醒,朕还能擅自处置了她的宫人不成。” “不过”,淑柠伸出竹节似的手,轻轻刮了刮淑椒的脸颊,“朕就淑椒一个妹妹,你们若是照顾不周……” “圣上英明,仆下定然尽心竭力,侍奉公主。”饶安赶忙跪下,见饶平仍呆愣着,便直跩她的衣摆,小姑娘才悠悠跪下,二人异口同声道。 淑柠这才将丝绢抽出,轻轻擦了擦自己的手,羊脂白玉样式的皮肤,骄矜地翘在鼻前轻嗅,复又取出一只精炼花汁子反复浸泡晾晒过的帕子,身边的惭妍见状,忙上前替她悉心擦拭手指。 惭妍边用绢子轻抚过她一节节纤瘦的手指,笑语:“这花汁子最养人,陛下瞧着,这一双手儿雪也似的,可不是更柔美了。” 淑柠立着一只指头,勾在颊边,笑而不语,忽地凑近她道:“你唤作什么名字来着?” 惭妍吓得连忙跪地,叩首道:“回陛下,奴婢名为‘惭妍’。” “嗯……你不是满井泽生人吧?” “圣上英明,奴婢生养在泷杨。” “去换银霜过来,告给她,从此不便派你来我身边做事了。”淑柠轻飘飘撇下一句,正欲出门。 惭妍原只消去做个最末的小宫女便是了,可一时着急,竟口不择言,直道:“陛下一时不高兴,打发了奴婢不要紧,可奴婢原是景峰侯那儿来的,如今怎好向侯爷交代。” 金淑柠闻言,是才顿住脚步,回身,居高临下,细细端详一番,“红口白牙的,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朕瞧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些。好在朕今日体乏,不乐得费神思择些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你自到吴路林那儿去领罚便是了。” “陛下……”惭妍还在地上曲折地扭动着,有两个身材健硕的侍卫上来,将她拖下去。不过她不会死得太早,否则就有违了皇家的体面。 惭妍虽已不能去请,也有眼力见好的,很快去请了银霜来。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银霜跪地行礼,她的嗓音是有些发粘的,却不腻味,总仿佛软软的,像每日端上桌的精细点心,合该是奶油丸子之类。 淑柠忙上前,将她扶起,便向一头走去,“如今开国,你理应是受赏的,朕哪敢要你行大礼。” 银霜一向是在皇帝身边侍候的,不过是今日宫里事忙耽搁了,她天生雪色华发,通体肌肤苍白,时或透出些或青或紫的筋络,也不爱搽胭脂水粉,又多着淡色衣裳,别以银或玉器一类的饰品,真教是个银装素裹。 没见识的丫头姑子见了她这样妖姬似的面容,觉着骇人,便胆惧得很。 其实恰恰相反,银霜一向是个好脾性的,嗓音也颇柔和温婉。 “陛下心之所向,奴婢愿倾己所有而往。”银霜行礼,直道。 “怎么也不知道换些金钗子来戴,大好的日子。”淑柠对着一张铜镜,透过其间望见银霜周身。 “奴婢怎当配用这样好的东西呢,还是用这些个便好。” 淑柠突然回身,直直走向银霜,俯下身,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