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小小的自由王国,无政府主义的自然村,“天高皇帝远”。为数不多的村民有如生活在世外桃源,从不纳税交粮,娶亲也不搞结婚登记,喜欢生几个就生几个。主要的经济来源靠砍树出售木材卖大柴、养牛长膘生崽、打野物等。山里空气清新,避暑很好,老人都很长寿,八九十岁了还走得动。只是小孩子想上学读书实在不方便,一般要等到八、九岁才能到山谷中间三四里之外的乡村小学去开蒙读一年级。山上人家一般都烘腊肉吃,大概一个月才到三十里外的集镇去赶一次圩。 罗新秀通过与罗雨晴的丈夫黎文武交谈,了解到很多关于山居生活的情况。罗新秀隐约地推测到自己外家人罗雨晴的真实企图,她想把唐美丽养大了,万一她儿子讨不到媳妇的话,就把唐美丽配给她那大四、五岁的儿子。但事到如今,罗新秀已没有退路,又不便挑明自己心底的看法。 住宿了一晚,罗新秀彻夜难眠,睁开双眼望向窗口边的天空,半边月亮似乎在捉迷藏,时而钻进云层,时而挂在桂花树上面。天刚蒙蒙亮,罗新秀就轻轻地起床,望了一眼昨日来的时候不哭也不闹的外孙女,辞别了罗雨晴一家,独自下山悄悄地走了。小小年纪的唐美丽还在睡梦之中,不知她醒来后会不会找外婆找爸爸、妈妈呢?罗新秀揣着心思,穿透迷茫的大雾,回头望了望宛若仙境的蛇岭,心里头觉得实在愧疚,对不起外孙女。 她刚一回到家,就又撞上一群计划生育工作检查组的人员,包括有县里来的干部,整整一车人,坐成一桌。阿孝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几个哥嫂们全不管他的死活,直系亲属就又牵连到娘家。 罗新秀气不打一处出,瞪着那些人心里直诅咒倒霉鬼,该死该埋的基层干部质问他们道:“你们又来干什么?想打劫吗?” 阿孝早已抽身去了广东,不知道拖累娘家遭了殃。其中一位为首的乡镇干部表了态:“你大女儿田红梅故意违反计划生育国策,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还不主动回来配合响应结扎的号召,还躲在外面又怀上了第三胎,准备超生。这个嘛,至少要罚四千块钱。” 这个数目,对于老老实实种田种地靠在土里刨食的田永祥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现在年纪大了,推不动磨盘做不了豆腐卖了,只能靠种地卖菜保伙食,连田都种得少了,仅种了距家门口很近挖水方便容易得吃的一丘田,以保证粮食的自给自足,免得到圩上去挑。一年拖着病体忙到头,能够解决温饱问题就已经不错了,根本难剩下几百块钱。儿女们零星寄回些生活费,他都节俭下来积蓄起来藏在那儿以备急难救命之需。 田永祥忙不迭地解释说自己的确难处很大,家里根本没那么多钱,借也难以借到,无法凑齐干部们所索要的四千块。何况欠下外债为大女儿垫付罚款,两个儿子更会有天大的意见,后面的女儿们也会强烈不满。催缴农业税的干部遭到村民的强烈反对,村里爆发了抗税风波,有许多人还趁干部们没看见的时候,把领导们开来的小车给翻倒过来,像乌龟王八四脚朝天。 可是来了的区乡干部一行人坐在田永祥罗新秀夫妇家里就是不肯走,有四个人在玩扑克“开拖拉机”了。田永祥的肝病又发作了,情况越来越严重,疼痛难忍,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珠。他用木棍顶住腹部,企图减轻疼痛,但已无济于事。于是,他只好借口出去找人家借钱,走出屋外,急忙找到一处墙角的干柴堆,把两大捆木棒柴挪开,然后躲藏到背后,大气不敢出,整天不露面,连家都不敢回。他藏在那里,尽想着童年小时候跟别的小孩子玩捉迷藏、抓逃犯等游戏。他觉得眼下自己就像是一个犯了王法的罪人潜逃在外,不敢见太阳。直到天黑他才偷偷地回家。 罗新秀当作若无其事,不去理睬那些干部,只顾她自个儿搓麻绳、剥豆子。其中一个乡干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对她轻吼:“老嫂子,你老公敢骗我们耍我们,出去这么久了不见人影子,你看怎么办?” “人家没钱,你不能拿人家杀血呀!你们走吧!到别处去挖宝。”罗新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话。 “死老太婆,刁民、穷鬼!”那位乡干部野蛮地动手一下子把罗新秀推倒在地上。“不教训你一下不晓得我们的厉害,看你还嘴硬!” “哎哟!”罗新秀冷不防地打了一个趔趄,栽倒在水缸边,心里愤怒地咒骂:“老天有眼,靠你这个恶人不得好死!出门被车子撞死,横尸街头。” 村干部也不站出来说些公道话,也不劝阻、制止,还和乡干部联合起来,逼得田永祥两口子走投无路,未老先衰。巨大的心理压力,加上长年繁重的体力劳动,双重折磨,不堪重负,田永祥几乎精神崩溃了,竟发疯了。他有些神志不清,疯得每天天还没有完全亮,就起床唱那首老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可能他心里十分怀念过去那段岁月吧! 天刚放亮,田永祥什么事也不干,就站在村口徘徊,观望马路外面有没有吉普车开过来,有没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