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北安门外,北镇抚司。 此处历来少有人行,即便是有经过之人,也是匆匆而过,不敢久留,生怕自己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投入其中,一通严刑拷打下来普通人可是真的会魂飞魄散的。不过,普通人不愿逗留于此,也只是普通人而已,真正有权势之人,即便是锦衣卫也需要给三分薄面。 众所周知,锦衣卫有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而北镇抚司则是专理皇帝钦定的桉件,拥有自己的监狱(诏狱)。北镇抚司用以牵制外朝之人,而南镇抚司则是用来监督北镇抚司,免得北镇抚司权重震主。各有各的重要性。 前日朱见济要求厂卫清查田地,把一批豪族迁徙来京,锦衣卫也领了差事。眼下大多人马被抽调去往全国各地,内部相当的空虚。 不过,作为主事之人的刘敬自然还是留守在京,不可能和属下一样前往各处,真要他亲自出马,那个桉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诸事繁琐,档桉众多,担着如此重大的职责,刘敬这几日严令锦衣卫留守之人不许与外界勾连,特别是不允许收受外人贿赂,为豪族开脱。至于外出公干之人,也管不到这许多,反正身边人要盯紧来。 “佥事大人,外间有人拜见,说是大人您的故人。”看守大门的校尉前来禀报,陪笑着送上来一张银票,看面值足有百两。 翻阅着文书档桉的刘敬闻言心下不满,认为是哪家子弟进了北镇抚司,家里人过来送礼捞人,若是往日刘敬见便见了,只是眼下可不是什么好时机。“不管是谁,一律让他回去,本官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无暇见人。” 校尉热脸贴到冷屁股,只得上前来,在刘敬耳旁道:“佥事大人,来人是南镇抚司的孙千户,是孙太后的家人。” 刘敬斜瞥了下人一眼,真是一个看不清时势的主,身为天子鹰犬,平日与他人勾连就罢了,关键时刻那是一步都不能够走错呀!怒道:“本官已经说过了,不论是谁人,一律赶走,你是没有听明白吗?” 校尉没有想到刘敬言辞这般激烈,连忙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让孙千户走。” 刘敬哼了一声,道:“赶紧滚,日后遇上这等人全部赶走。” 那通报的校尉离开公房,看着手中的银票满是不舍,滴咕道:“这送上门的银钱不要,只是见个面而已。”他没有说的是,如果刘敬拿钱,他也能够分到一笔。 大门外,一辆马车等候在外,附近有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护卫在侧,车内隐隐可见一道身影,正是所谓的孙千户。他的确是孙太后的家人,也确有千户职位,但带俸而已并不掌权。如果真是实权千户,手握公文而来,刘敬也不可能闭门不见,到时候官司就打到天子那边了。 校尉陪笑迎了上去,将银票交还给对方,满是遗憾地道:“千户大人,我家佥事大人公务繁忙,无暇见客。有劳大人过些日子再来吧。” 孙千户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白净的面容,面容呈富态,显然是养尊处优,不曾做过什么粗重活计。 “可是嫌弃银钱不够,你只管进去询问你家佥事大人,想要多少钱。” 校尉左右为难,如何胆敢进去禀报,索性硬气一把,“小人奉命行事,请大人莫要为难小人。大人若是并无欺压良善,戕害百姓一事,自然无虞,何必四处苦求。” 校尉说这话的时候,看守大门的其他校尉这时闻听得动静,也纷纷来此。若是在锦衣卫大门前让人把锦衣卫的人给打了,日后锦衣卫干脆扒了这身衣服,莫要在京城横行了。 孙千户见得对方人多,底气稍逊,不过口舌还是不饶人,毕竟官位差距在这里,自己又是外戚出身,道:“本官平日积善行德,积下的阴德不知道足够享受几辈子的,还容得你这奴才来质疑。” 过足了嘴瘾,孙千户就此离开,那小校尉看着他远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之前说出那番话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其他校尉感慨道:“这都是今天来的第三个喽,我看呐,再过几日就连那些个公侯自己都要亲自来了。” “哪有这么严重?” “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还讲究三把火呢。陛下登基之初给天下人减税,结果底下这些人横征暴敛的横征暴敛,要不就是延误国事,袖手清谈。国库空虚,官吏的俸禄都发放不出来,还不得要这帮人出钱。” “那出钱总比被抄家的好吧!” “这可不好说,一些人呐仗着自个儿身份尊贵,陛下也动不得他,想要不出银钱混过去呢。” …… 底层校尉都知道的事情,北京城上上下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出头鸟出来。要让权贵豪族们交钱,哪里有这么简单,他们宁愿把钱藏在地窖里面,任其生锈腐烂也不愿意拿出来赈济百姓,铺路修桥之类。 很可惜,朱见济没有等来出头鸟。之后一个月里,全国上下的权贵豪族,所有人哪怕是象征性地,也交了些钱出来,或是出了几百石粮食,并没有一毛不拔,朱见济连个动手的借口也找不到。 问他们为什么不交更多的钱,他们用长子成婚,族人众多,先考丧葬等事情推辞。朱见济不可能专门设置一个制度出来,说家产多少之人必须交多少钱,征收财产税,那样就和汉武帝实行算缗令一样了,不可能实现的。 全国上上下下,各个富室之家都出了钱粮,一家固然不多,但是积少成多,最后还是非常客观的,也有数十万两之多。 到这一步,朝廷的财政危机其实已经缓解了,朱见济自然再也不提迁徙富户充实皇陵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