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人的所作所为,与昨晚客栈中如出一辙,云镜里的视线偏了一偏,却在思索另一件事。 “他这幅画藏起人来,还挺方便。” 应雪时深以为然:“如果祝随生能安分一点,或许一切尚有转机。” . 天地可鉴,祝随生安分不了。 子夜一至,客栈中的禁制便以燎原之势席卷十里,弯钩似的月亮也心生惶惶。 祝随生废人之躯,又无拾灵之能,凭借半吊子左手,却能摆下重重禁制。他究竟是从何处修习了这等邪恶功法已经不得而知,但谢云拂与江鹭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镜里站累了,脚尖点地,也学应雪时上了树。 二人一高一低,将手枕在脑后,月亮挂在身后,斜辉白莹莹洒落下来,夜风轻|浮走过,影与花枝缠在一处。 四野空旷,云镜里与应雪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云镜里好奇:“祝随生会让江鹭起怎么死?” 应雪时笑了一声,微微抬起脸看她,反问道:“为什么单单问江鹭起?” 他望过来,云镜里恰好望过去,她道:“因为祝随生好像看他很不顺眼。” 应雪时便说:“那你好好想想,初入祝随生梦境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得了的东西……”云镜里回想一阵,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她似乎又进入了竹林中的那场冷雨。 应雪时:“对,你见过的东西。” 云镜里忽的坐直了,睁圆了双目:“祝随生是……” 她停了停,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原来他对姜悬说偷东西,偷的这个。这个畜生,夜歌府主也是宅心仁厚,竟然没将他给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应雪时察觉到一股墨香,似真似假道:“你来了,府主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少给我戴高帽。”云镜里说着,便跳下了树。 客栈中的虚幻小妖根本不不足为惧,可怕的是通天彻地的重叠怨气。 夜风吹来浓浓墨香,剑光残缺不全,谢云拂与江鹭起大势已去。 随着画帛撕裂的声响传来,云镜里心中的侥幸,到底还是沉沉地坠了下去。 禁制渐息,风中的墨香所剩无几,一人垂首跪地,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剑尖深深陷入泥里。 他似要以剑作杖再次起身,可残损画卷上鲜血如梅,无不在默默诉说着,他已魂归大地,再无所归。 “这是……”云镜里盯着那道身影,定在了原地。 应雪时跟在她身后:“谢云拂。” 云镜里深吸一口气:“我再回去看一眼。” 应雪时亦步亦趋,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一句:“姜悬的死,比你想得简单,但是我劝你不要去看。” 云镜里手中的灵符烧了起来,灿灿明火之下,她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要去看看,来都来了来了,可不能稀里糊涂的走。” . 太平盛世当前,不同于饿殍遍野的战乱灾荒之年,死人并不好找。 以生人入茶难如登天,祝随生手无寸铁,能拐来几个人送命,也是他瞎猫撞上死耗子,撞了大运。 他不去扒坟偷|尸,却能走一路卖一路,从来不为茶引发愁,才是云镜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没有茶引,祝随生只能割自己的肉入茶为祭。可人身不过一头四肢与一躯,哪里的肉够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不会耽搁脚程,妨碍他夜以继日赶路呢? 如果是割姜悬的肉,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姜悬骨瘦嶙峋,三分源于伤痛折磨,七分源于祭茶割肉。 他身上的肉,被祝随生一刀一刀割去了。 活命,是姜悬最大的祈盼。生死当前,天大的代价,也很不值一提。 有人贪生,有人怕死,没有谁规定谁要舍生忘死。 也许在某些时刻,“死亡”,才是对自己的背弃。 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祝随生裹着长长的衣衫,长长的袖子遮住长长的手指,影子长长的落在地面。 他的脸,也变得贫苦而又长长的了。 “姜悬,忍着点。” 竹篓里的人像是习惯了,像是年前的鸡豚狗彘,一声不吭地任人宰割。 此时此刻,新鲜的血肉被送出竹篓,消融在沸腾的盏盏茶水中。 那个装过许多药、救过许多命的竹篓,已经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