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看着身形跌倒的苏午,转而瞥了眼旁边一直未有动作的王传贞。 王传贞笑吟吟地道:“陛下英明神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掌握了这般薪火的强者,亦不过是您股掌之间的玩物而已呀……” 康熙脸色阴沉,复又看向那从泥胎塑像堆中爬起的苏午,开口道:“所谓人意,终不过是跟随上位者之心意,由上位者裹挟,去留皆在‘天意’翻转之间。 朕居于上。 朕即是‘天意’。 你所谓薪火,亦是人道之火。 你那人道火源,是这浩荡人意国运相比,孰强孰弱? 阿古保、马奇等三人,今虽身死,但天下百姓皆知他们为国捐躯,自然无不感念他们的恩德,你那人道火源,能对抗天下苍生的人意吗? 今下来看,当是不能! 朕原本以为,你与那真空家乡中‘真空四使’应在同一层次,倒未想到,你比他们更不堪些……你做不得朕的‘国敌’…… 你还不配……” 哗啦,哗啦…… 苏午掀开压在身上的一具具泥胎,从泥胎塑像堆中缓缓爬起身。 他慢慢直起了身形,‘人意大势’带给他的创伤,今时却也无法彻底消解,仍旧在他体内肆虐着,留下一道道伤痕裂隙。 天下苍生愤恨的臭骂、无止息的侮辱、无尽头的诅咒,就缠绕在他身与魂上。 苏午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康熙,绽出一道道裂缝的面孔上,尽是坦然:“不过是愚民之道罢了——愚弄天下苍生,亦终将被天下众生掀翻。 此般愚弄人心得来的‘人意’,又如何能是真正的人意? 六亿神州尽尧舜,世间人人如龙——这才是真正的人意! 你不过是个愚弄人心的‘国贼’而已,再这里空谈甚么人意天意——你的天意,莫非比我的天意更高么?!” “六亿神州皆尧舜……”康熙将苏午道出的一句话重复了一遍,内心忽生出浓烈的惧惮、警醒,以及不知从何而起的嫉妒来,他盯着泥胎塑像堆中的苏午,忽然嗤笑一声,“好狂妄的口气! 你连这所谓愚民而来的人意都难抗衡,还谈甚么‘六亿神州皆尧舜’?! 谈甚么跟朕的天意相提并论?! 你还能再造这天意不成——” 康熙皇帝言语之时,一侧立于泥胎塑像之上的王传贞身后女娲牌坊若隐若现,她面对康熙皇帝,原本笑意吟吟,然而她目光转向苏午之时,面上笑意倏忽收敛去了,看着对方遍身裂缝,淌出黄金血液,尤自强撑着站起身来,王传贞抿了抿嘴,忽然微声说道:“郎君究竟是为何呢?为何要这般坚持……今时郎君只要退一步……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了……” 她言辞模糊,但话外之意,康熙却是听得分明。 ——这个贱丨妇! 分明是在暗示那贼子当下赶快逃跑! 苏午若在此时真正‘退一步’,从此间逃跑,康熙皇帝必也拦不住他——若真正放跑了苏午这个养炼出金色薪火的贼子,对康熙日后图谋,乃至满清国祚,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那般薪火,与他今时统治的六道伪人,天然对立,互相之间乃是‘天敌’! 康熙心头凛然,在一刹那间于心底不知咒骂了王传贞多少遍,深恨王传贞此般‘吃里扒外’之言辞,更忌惮苏午这时真正反应过来,突然临阵而逃—— 好在,那个‘贼子’摇摇晃晃地立住身形,只看了王传贞一眼,却并不回应对方的言语,浩瀚而平和的‘意’从他眉心汩汩流淌而出,顷刻间演化作另一种难以言喻的韵致。那韵致支撑着苏午的身形,令他脊梁挺得笔直,犹如一根撑天而起的巨柱! 这根巨柱最底下,也真正生出了一块巨大的柱础—— 那块柱础石座之上,雕刻着一朵盛放的莲花图案,雕刻有莲花图案的柱础,将苏午的身形支撑得更高,他的意尽数演化作拳意神韵,这般拳意神韵也被柱础拔高了,于天意接连。 轰隆! 在苏午的拳意神韵与天意接连的瞬间,他的身形在康熙、王传贞的感知之下,直接消无了! 四下里,混沌天意奔流涌动。 康熙与王传贞两个,尽皆被裹挟进了这混沌天意当中,在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然未有存身于轩辕坟中,入目所见,天意滚滚如怒潮奔腾来去,而这周流不息、翻腾不止的天意之中,陡然出现一张赤红神灵面孔! 赤红神灵面孔高悬于天顶,状极丑陋狞恶。 他裹挟着浩浩天意,猛然裂开嘴瓣,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