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外面天光微凉。 早春时节,天还冷得很, 这般凌晨时候,也不会有甚么鸣虫在草丛里吵闹。 从地铺上爬起来,苏午把身上的被子盖在旁边的狗剩身上,给庙门口将熄的火盆里添上了柴禾, 火焰熊熊而起,终于为清寒的大庙里带来一些暖意。 光火也映照出火盆边坐着的青苗的脸孔。 青苗微垂眼睑,不敢看苏午的正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盆里的火焰,小声说道:“大师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离天亮还早哩, 我守在这里就好了。” 从师父定下两人轮班守夜的规矩以后,灶班子便一直将这个规矩执行到了如今。 厉诡侵袭不会挑众人正好清醒的时间, 守夜的规矩就很有必要。 青苗怀里抱着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有些针脚细密地鞋垫子,大的小的都有,想来是要给自己的师兄弟们准备几双夏秋天的单鞋。 “我休息够了。 你这会儿若是困的话,可以再回去睡会儿,我来替你守夜就是。”苏午捡起笸箩筐里的针线看了看,随口同青苗说道。 “现下再睡,白天就要起不来了哩, 我不睡啦……”青苗小心翼翼地抬头,借着明暗的火光,偷偷去看苏午的面孔。 苏午低头从青苗的针线筐里翻找出一些细碎的彩色线头,以及一块粗布,转而抬头对上青苗的眼睛,开口道:“我借你点针线用一用。” 青苗别过眼神,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一些针线,师兄想用拿去就行了,谈甚么借不借的?” 她顿了顿, 又转脸看向苏午:“师兄衣服破了吗?我来帮你缝一缝罢, 我缝得能结实点嘞。” “没有。我捡些线团来玩。”苏午摇摇头,站起身跨过了庙殿的门槛,看到庙门左侧木桩子似的立着的僵尸,他坐在庙门外,望着远天忽闪忽闪的星斗,沉默了良久, 之后腋下伸出鬼手,捻着铁针,穿起彩线, 在粗布上绣画起来。 做针线活本就做得有些眼睛发酸的青苗,看到苏午手上动作,有些好奇,便从门里伸出脑袋,看着朦胧黑暗里,大师兄的那只黑手在绣着甚么东西? 黑色粗布上,渐渐被针线勾勒出一张脸孔的轮廓。 彩线接着填充其中的斑块纹理。 苏午鬼手上的动作不时停顿, 皱眉看着那张渐渐被勾勒出的戏剧脸谱, 接着又拆线重新绣画。 如此拆线又绣画,绣画又拆线, 反复了数次,天都快亮的时候, 苏午终于在粗布上绣出了一张底色靛蓝,有白线勾勒出鱼鳞形状,额头有犄角鼓凸的脸谱, 这张脸谱行将勾勒完成的一刹那,苏午心脉轮中,‘灶君神位’之后勾连交织的蛛网上,有一道被苏午以心灯点亮的牌位‘白龙河神’倏然大放金红光芒, 那道光芒浸润了苏午的意, 随着苏午意能量流转, 汇集在那张以彩线勾勒成的面具之上! “餸萨嗒哈恰!” 意能量涌动的刹那, 青苗精神有瞬间的恍惚,好似听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语言, 而后她收束心神,却未感觉到四下有任何异常变化。 大师兄将那张仅仅以丝线与粗布组合形成的脸谱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忽然将它递给了青苗:“来,你戴上它试一试。” “戴这个?”青苗接过脸谱,有些不理解苏午的要求。 苏午点了点头。 青苗见状,亦不再多问, 放下针线笸箩筐,将那张绣画得十分精致的龙形脸谱戴在了面孔上——一戴上这面具的刹那,她顿时感觉到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混沌起来, 像是有一层水汽弥漫于此间,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些在四下交织的‘水汽’, 指间触碰水汽的刹那, 自身就遁入了那水汽中, 随自己心意控制, 在这些水流里周流来去, 乃至于穿入周遭真正的大河之中! 戴着那道面具, 好似在一瞬间,自己就变成了一条鱼,可以自由地在河水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