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她只是金丹,他日或恐就是元婴、化神……长此以往,难免夜长梦多……” 岂料韦玄听后竟道:“她纵修到元婴、化神,又有何用?心契已立,便她有一万的打算,也逃不过的。不是她这边等不得了。” 不是她这边不能等? 孔无禄初时其实有几分疑惑,可待抬起眼来,一下看见韦玄那张皱纹满布的脸,再想起方才进院时所见,脑袋里顿时一炸,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韦、韦长老……” 韦玄缓缓仰起头来,只望向深蓝夜空里那些寥落的星辰,轻轻道:“是公子那边,不能再等了。” * 那道乌红的命线,被手指一压,又浮现在腕间。 王恕盯着它,恍惚出神。 金不换则背向他立在窗前,听着外面吹过的细细的风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泥盘街尽头这栋二层小楼的厅内,灯盏已几乎亮了一整夜。金不换与王恕各想各的事,各出各的神,并不说话。 直到油盏中的灯花忽然爆了一下,外头传来余善压低的声音:“回来了。” 两人这才齐齐一震,立时起身。 周满毫发无损,跨进门来,抬手便将一只用以储物的须弥袋扔向金不换:“接着,寄雪草,看看对不对。” 金不换下意识接住,却没看,只问:“顺利吗?” 王恕也迅速往她身上打量,虽见得并无什么伤势,还是问了句:“没遇到什么凶险吧?” 周满心道,自然是遇到了,只不过是陈家遇到了—— 她就是最大的凶险,还能遇到什么凶险? 是以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描淡写道:“回来的路上遇到陈家,顺道打了一架,杀了他们几个人。” 金不换见她衣上干净并不染血,又看她气定神闲,料想有王氏在,这一趟打劫陆氏该是轻轻松松,可谁曾想到忽然听她吐出这么惊雷般的一句话来?一时间竟呆住了:“你——” 王恕也陡地皱起了眉头。 周满便道:“放心,我带着王氏若愚堂的人一块儿,自是安然无恙。何况……” 她看向了金不换,神情间稍有几分沉落,只道:“十三条人命血债记在账上,今夜那样大好的机会,总该让他们先还几分薄利。” 金不换于是忽地默然。 那十三人的灵位,此刻正供在厅上,十三盏长明灯的光亮闪烁着,从他身后照来,却将沉重的阴影压在了他的肩上。 金不换喉间涌动,过了会儿,方道:“那些是我的仇,他日自当由我来报,你不该为此涉险。” 周满凝望他,却将眉一扬,忽地笑起来:“你怎知我涉险,全是为了报仇呢?” 金不换一怔:“不全是?” 周满终于将从陈九手上抢来的那枚须弥戒取出,抛向金不换:“你看看,那日陈家劫走的可是这枚?” 那须弥戒入手,顿时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正是杜草堂秘法的气息。 金不换顿时惊异地看向她:“你抢回来了?” 周满点头,只道:“杜草堂的秘术我不懂,我只知道,接下来我有没有新弓可用,就全看你了。” 金不换真不敢相信,此戒这么快便失而复得。 他又怔片刻,竟先不去管那寄雪草,而是迅速唤余善用净瓶承一瓶清水来,将戒环轻轻放入瓶中。然后便取下自己腰间所悬的那管墨竹老笔,在静心凝神后,提笔于瓶口上方写下一句“城春草木深”。 墨迹凭空凝出后,竟如水一般朝瓶中坠落。 转瞬间,只听得瓶内哔啵一阵细响,那原本沉在水中的戒环虽然未动,可缠绕在戒环上的那一圈枯枝,竟好似得了生机一般,迅速舒展变大,钻出瓶口,宛如从瓶中忽然长出一根茁壮的树枝,散如华盖,甚至在枝条末梢还能看见几片绿色的叶芽。 在其枝条主干上,更有一道道金色的亮纹,闪烁于干枯的缝隙间,一眼看去,就好像这干枯的枝条里包裹着炽亮的金色岩浆! 这一刹,周满竟觉眼角微微湿润。 长在瀛洲日出之地的扶桑木,用了十三条人命才换回的扶桑木啊。分明只有这样一截枝条,随着商队一路西来,经行了成千上万里,方至蜀中,却依旧如此拥有如此惊人的瑰丽,灵美到不可方物。 纵然聪明谨慎如陈规,又怎能想到,一切的隐秘,根本就不在于那须弥戒中所存的任何一件东西,而在于此戒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