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文钱一个。” 孙老头说完,又低头干起活来。 老奶奶的脸上露出喜色,她颤巍巍地摸出几个铜板来。 “麻烦给我两个鱼头。” “好嘞!” 米芽特意挑了两个最肥大的鱼头包好。 一旁的甄奇正准备去拿酸菜,就瞧见孙老头蹲下去,夹了酸菜,还有几块店里最受欢迎的泡姜出来。甄奇和米芽相视一笑。 米芽把包好的鱼头和酸菜都递给老妇人,还轻声告诉她熬汤的秘诀。老妇人连连道谢,喜气洋洋地挪着步子回去了。 这天晚上,常逢春也是看书看到书院舍人赶人才抱着书离开。为了省住宿费,他没有住在书院,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烛火,他通常都蹭书院的烛光念书。每晚离校后,他还得走半个多时辰的路回到熟悉的白虎大街。 不似书院那边清净,白虎大街一入夜,就变得格外喧闹。白天生肉和熟食发出的气味被脂粉气掩盖,大红灯笼发出鬼魅的光晕,照得每张脸上都流露出丝丝不为人知的阴暗来。 靛袍会的人在花街周围巡视着,一有人闹事,他们就会冲上去摆平局面。青楼老鸨们为了求平安,每月都付大笔的保护费给他们。 常逢春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对街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靛袍人。他不由缩起脖子,贴着墙根快步走起来。 “站住!” 牛眼大汉一声吼,常逢春哆嗦了两下。一只漆黑的大手探过来,拎住了他的衣服后领。 “咦,”另外一个高个大汉看清楚了常逢春的脸,“这不是包子常的孙子常秀才吗!” 高个大汉说着,拍掉了同伴的手。常逢春这才喘过起气来。 “二,二位有什么事吗?” 常逢春不由后退了一步。 高个大汉瞧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没啥事,你快点回去吧,”他的脸色忽然沉下来,声音也放轻了,“你记得这段时间大晚上别在花街这附近晃,回去好好念你的书吧。” “你跟他讲这些干什么?还一口一个秀才,考都还没考呢……” 牛眼大汉瞧着常逢春落荒而逃的背影,语气里生出几分不屑来。他平生最看不惯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咱们这穷苦人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会念书的,包子常年纪那么大了过得也不容易,连蒙娘子见了她都给几分薄面,你就别在这挑剔了。走了,今日的岗可得好好站呢……” 两个大汉腰间别着大刀,又隐入了黑夜中。 常逢春从黑夜里走出来,迎头撞见提着灯笼的奶奶。 “您在这等多久了?我不是说不用等我吗……” 常逢春搀扶起奶奶,又皱着眉头絮絮叨叨起来。常奶奶不说话,只是微笑。等进了屋,她才把刚热好的鱼头汤端上来,叫常逢春快些吃。 “孙记鱼铺那便宜买的,那家的小伙子告诉我这么熬汤补脑,你得多喝。” 常奶奶说着,夹起一块胖鱼头,搁到常逢春的碗里。 “你吃,你吃,这里面还有好多肉。” 她笑起来,眼角密密麻麻的皱纹像团万寿菊。 常逢春舀着黄米饭,顿了一下。 京城里近几年盛行了一门教,说是鱼头不洁净,教徒不应食用。久而久之不信教的人也开始用另类的眼光看鱼头来。常奶奶消息闭塞,自然不清楚。之前家里实在买不起肉吃的时候,她就去捡鱼铺剩下的鱼头。结果常逢春吃了生了一场急病,她自责地再也不去捡剩的死鱼了。 常逢春瞧着许久未见的鱼头,知道家里的光景又不大好了。 若是在学院里吃鱼头,指不定又要被哪些人夸张地到处说嘴。但常逢春清楚,贫苦人家能有顿饱饭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现在还能念书,纯粹是奢侈。 常逢春这次学期考勉强拿了优秀,但求学的各种开销太大,只靠奖学金并没有办法让他和奶奶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想找点兼职补贴家用,但又不想让奶奶担心。 常逢春呼哧呼哧吃完了半碗,又拈起鱼头仔细吮吸,没有放过一丝肉星。常奶奶瞧着他吃得香甜,很是开心,也同他说起今日发生的小事情来,从两文钱的大鱼头到卖得精光的包子,又从捡来的砚台到降价了的粟米。 常逢春是奶奶最忠实的听众,他耐心地倾听着。 “唉我这记性,都没问你,好吃吗?” “好吃!” 常逢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