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青霉菌;产量能够跟得上。 再多做几个培养缸吧。 程丹若暗暗叹口气，再度投入实验室;工作。 别看现在制作流程已经逐渐熟悉，但有一个大隐患——青霉菌;培养过程中，要尽量保证没有别;细菌。 她提前给器皿高温消毒，可环境摆在这里，每次提取出原液，最好都用小白鼠试一下，确保无毒，或者毒性较低。 这就手工业时代啊……程丹若无奈地想，只能继续做枯燥;重复劳动。 接下来;半个月，每一天都这么度过。 上午给翠娘注射青霉素，观察她;反应，回来后提取青霉素原液。 晚上做药敏试验，第二天验证有效，就抓老鼠过来测试毒性。等到她下午回来老鼠还没死，才判定药液合格，冰鉴冷藏储存。 如此周而复始，不厌其烦。 程丹若不怕繁琐，就怕功亏一篑。 或许，老天爷也看不下去翠娘这一生艰难，仁慈地再次眷顾了这个可怜;女子。 她好像一天天好起来了。 梅疮没有再扩大，部分肿块开始愈合，一切似乎都在转好。 然而……青霉菌用光了，只剩下一小盒菌种，在培养液中缓慢生长。 这是第十三天。 程丹若不得不给翠娘停用青霉素，转而用中药治疗。 她没有解释换药方;原因，因为翠娘很高兴。 “夫人，我是不是在好起来了？”换中药方子;那天，翠娘从床帐中探出身，第一次完全暴露自己。 “是啊。”程丹若给出肯定;答复，她确实是在渐渐转好，“要喝苦药了，怕不怕？” 翠娘笑道：“不怕，反正我也尝不出来。” 程丹若提笔;动作猛地一顿。 晚期梅毒对器官;损伤是不可逆;，她已经发现，翠娘不止失去了味觉，她;眼睛也受到损害，视力模糊不清，心肺都不太好。 加上中断了用药，可以说，她已经不肯痊愈，只能控制病情。 “那我就开苦一点;方……” 程丹若;话还未说完，翠娘就打断了她：“夫人。” “嗯？” “我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翠娘看向她，眼里有蒙蒙;光，“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程丹若没有接话。 “夫人，”翠娘低声唤，“您是贵人吧，这些天为我忙前忙后;，我实在没什么能谢你;。你、你若不介意，我给你弹首琵琶可好？我现在好多了，应该能弹完一首曲子。” 程丹若抿住唇角，恬淡地微笑：“好啊。” 翠娘立即振作，吃力地打开床头;包袱，取出一把琵琶。 当当当，她手指翻飞，弹出一串脆音。 “您想听什么？”翠娘问。 程丹若想了想，说：“弹个时下;小曲儿吧。” 翠娘笑了：“还道夫人爱听个阳春白雪。” “曲高和寡，也没什么意思。”程丹若道，“我就想听市井人家;。” 翠娘想想，说道：“我给您唱个《挂枝儿》吧，这会儿嗓子哑了，您别见怪。” “不会，你唱吧。” 翠娘便拨弦调了琵琶，清清嗓，唱道：“露水荷叶珠儿现，是奴家痴心肠把线来穿。谁知你水性儿多更变：这边分散了，又向那边圆。没真性;冤家也，随着风儿转。” 她嗓音并不见得多么动听，可曲调悠扬清脆，朗朗上口，乍听就让人记得住。 词也写得好，直白大胆，哪怕哀怨也有娇嗔;意蕴。 程丹若不由赞道：“唱得真好。” “俗词艳曲，没污了您;耳朵才好。”翠娘挑;曲子已经是最文雅;，更艳俗者如《睡鞋》，什么“被窝裹勾春兴。肩头上挽风情。醉眼朦胧也。几次被他轻拨醒”，哪里敢唱出来。 但程丹若说：“很有趣;调子，很好听。” 顿了顿，又道，“你琵琶也弹得很好。” “总归是门技艺。”翠娘抚着弦，垂眸黯然，“什么都不会，也就是这首琵琶曲了。” “别这么说，以前你弹琵琶，是给别人听，以后可以弹给自己听，想弹就弹，不想弹就歇。”程丹若道，“以后每天，你可以晒晒太阳，闻闻花香，听听鸟叫，吃碗牛肉面。” 翠娘被她描述;生活给迷住了，情不自禁地说：“真能过这样;日子，死了我都甘愿。” “人都是要死;，不急。”程丹若说，“但我觉得，死之前，人至少要为自己活一活，你说是不是？” “是。”翠娘倏地红了眼眶，“您说得太对了。” 程丹若将药方写完：“这方子先吃三天，三天后我再来。”想想，又道，“若是觉得好些，和左邻右舍说说话也无妨，大同这地方，寡妇多得是，没有谁会追根究底;。” 翠娘笑着摇摇头。 程丹若也不勉强什么，说道：“好好养病，你这辈子不容易，难得熬出头了，多活一天，就多享一天;福。” 她无法欺骗翠娘，说她;病能治好，可人世间有种种不幸，但最大;幸运，就是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