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在平江伯府;一番话, 虽然有些微妙,但绝对是扎扎实实;人情。 家世固然重要,名声亦是无价之宝。 孝顺;名声, 哪怕实际上比不了总督爹、县主娘, 只不过是个轻飘飘;名声, 但谁都必须夸赞她。 这是政治正确。 程氏出身贫寒?她孝顺。 程氏只是义女?她孝顺。 程氏其貌不扬?她孝顺。 程丹若在陈老太太跟前做牛做马, 足足五年, 终于换来了一层金身。 镀金也是金啊。 柳氏心里;五分愿意,勉勉强强爬到了七分, 堪堪及格。 但有一个问题, 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聘礼都下了, 她还没见过儿媳妇。 可深宫内苑, 无召不得入,能光明正大进宫;日子, 只有正旦和冬至,命妇进宫朝贺,或是二月;亲蚕礼。 再不然,只能等丧事了。 目前, 太后、太妃都活得不错, 柳氏再心急,也无计可施。 反倒是谢玄英, 他;封赏下来了, 须进宫谢恩。 皇帝对他一向慷慨, 这次又是扎实;军功, 半点不吝啬, 直接升他为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 正四品。 看起来只是升了半级, 其实不然。 京卫指挥使司统辖京城卫所,也就是全部;亲军,涵盖亲军二十六卫,也就是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直属于皇帝;兵马,还有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三十三卫。 总结:单位很好,前途无量。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金银田庄等财物,这姑且不说,皇帝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新差事。 去翰林院修《典录》。 《典录》;全称是《夏典录》,于开国初便开始编纂,历经二十余年方成,聚集了千年来众多文献,前后共计三千余人参与。 但随着时间流逝,一些书籍老化破碎,新;书籍源源不断出现。因此,每隔几十年,就要主持修撰一次,重抄破损;旧书,增添新书。 这当然是一门苦差事,抄写必须一字无误,且必须用台阁体。但重修《典录》;活儿,一年前就开始了,如今已经干得七七八八。 此时加入,干几个月,就是一笔极其光鲜;履历。 皇帝厚爱至此,谢玄英当然要谢恩。 那日,他走过九曲桥,绕过回廊,就看见殿外;廊下,程丹若正靠在朱红;廊柱下,低头刺绣,背后,太液池;莲花微开,垂柳扬起翠绿;枝条。 湖水波光粼粼,清风四来。 场景很美,但谢玄英总觉得哪里不对,定定看了两眼。 她似有所感,看过来。 四目相对。 程丹若欲言又止。 谢玄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这可不像是喜悦期待;样子,她一脸为难,该不会想反悔吧? 这万万不能。 于是,假装没瞧见她,目不斜视地走进殿内。 皇帝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离开窗边,和蔼地问:“怎么不说两句?定亲了,说两句也无妨。” 谢玄英不动声色:“定了亲才更要避嫌。” 道理很对,皇帝也不强求,转而问起别;事。 “和朕说说谭祥。” “是。” 谢玄英虽然推辞了皇帝领兵;建议,但也始终关心着海防,就事论事,论述自己;看法。 皇帝招手,示意上茶,一面听一面思索。 外头,廊檐下,白云舒展。 程丹若坐回原位,乍看是在绣梅花,实则纳闷。 他跑这么快干什么?婚事不顺利,怕她追问才避之不及? 倒也不必,要是真谈不拢,也就罢了。 又不是非嫁他不可。 不嫁,是不是就不用做扇套了? 程丹若拿起绣棚,对着太阳钻研了一会儿,决定扔一边再说。 手工很好,做久了还是会烦。 * 入伏后,天气一日热过一热。 每天,安乐堂都会接到被送来;中暑宫人,好在吉秋等人已有经验,司药;女史也学习过如何应对,开药;开药,敷帕子;敷帕子,人晕乎乎;进来,却是没出人命。 太监那边,不少人想方设法讨了人丹,随身备两颗,听说颇有效果,名头都传到了宫外。 贵妃延续了冬季;德政,说服皇帝,令宫人内侍都不必在晌午;日头下做活,得到不少称颂。 她还召见了程丹若,夸赞她“勤勉仁善”,格外赏了她三把彩扇。 这可比她原先用;精美太多,扇面涂了一层金泥,阳光一照,黄金独有;光晕散开,精巧妍丽。 程丹若十分喜欢,但一看是岁寒三友套装,难免腹诽。 事情究竟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答案,由荣安公主揭晓。 事情是这样;:天气热,皇帝心疼女儿,决定把她叫进宫小住几日,西苑总比公主府凉快。 半年不见,程丹若再见到荣安公主,惊奇地发现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改梳妇人头,人却还是以前;模样,既瞧不见初为人妇;羞涩甜美,也没有哀怨委屈,反而有股奇怪;平静。 “父皇。”荣安公主规规矩矩行礼。 皇帝见她颊边带汗,忙道:“过来用些冰镇百合汤。” 宫人奉上绿豆百合汤。 她端起来,一口气吃了半盅,笑说:“还是宫里;点心味道最好。” 皇帝说:“你府里厨子,原就是尚膳监惯用;人。” “可那不是父皇赏我;。”荣安公主皱皱鼻子,把剩下;喝了。 皇帝好气又好笑,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正事:“驸马祭祖回来没有?” 荣安公主顿了顿,才道:“快了。” “祭祖是大事,你为何没跟去?”皇帝问。 荣安公主自然地说:“车马劳顿;,女儿不想去。”打量一眼皇帝;脸色,又挂起温顺;笑容,“驸马也说路途辛苦,不必我走这一趟。” 皇帝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左右已成亲,接下来都是水磨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