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津津音调高叠: “家里有什么好偷的!破家,搬空了都算装修!” “咳、咳——” 余正海像唱京戏似的发音,他越当着陌生人,越喜欢架着胳膊说话,表情也是一个做完了、有明显的转场。 一个本靠自己毫无存在感的男人,靠着一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他有了存在的身份与价值,也有了唱不完的戏。 “我家不要了?让它散了?我想不挪窝看着?谁不想出去玩玩?那帮人好缠?哼!我合同都没办法出去签!收购方回内蒙古啦!妈的,钱的事,又得拖后了!” 一听到矿的合同,想起是边柏青介绍的,余津津心中异常烦躁。 老宰羔子,就爱狗拿耗子! 妈吸溜着粥,走过来,拿胳膊肘子顶了下余津津,朝她一种撺掇的笑意: “你弟的保险,说是打架报不了。你是记者,你有办法,去压压保险公司,叫他给你弟赔了。又不是他打人,他是被打,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报不了?······” 余津津没等妈的话说完,掉头走了。 被迷惑,也是短暂的,她总能最后清醒过来。 烈阳无情,晒得余津津皮疼,可忽然间被唤了一声,她有点动情—— 何逢萍还等在医院的停车场,余津津坐她车来的,她等着带她回去。 还好,还好,曾经种下的善果,在焦渴的路上,给了一丝安慰。 余津津坐到副驾。 车里香味细幽,整洁凉爽,洗濯了刚才病房里沾染的浑浊。 路上,何逢萍接了个电话,语气明显因为余津津在场而支吾。 余津津猜出来了,是那个要工钱而不得的女人。 何逢萍知道余津津也没好的办法,不想再出难题,又要顾及女人求助无门的情绪,回电的言语中便闪闪躲躲。 女人浓重的口音: “你们是记者,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余津津忙把眼神瞥向窗外很深远的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个职业能量很大,精通各个门路、关系,代表着走投无路后、能起死回生的希望。 可她自己,深陷迷茫,同外面被晒焦的白茫茫一样。 她又忽然想起边柏青曾调侃她“干大事的”,她对他恨中又泛起爱…… 挂了电话,车厢里瞬间沉默。 何逢萍可能是出于愧疚,给余津津惹上这么一个事儿。 而余津津沉浸在和边柏青异地沟通不及时的烦躁。 太想弄通所有疑惑,太想掌控到他听话,别再让生活出现波澜…… 最终,余津津还是转回现实,自己狗拿耗子插手过的事,总要有个交代,她艰难理出一点思路: “你叫你邻居直接去包工头子的家里,静坐,别闹。一天又一天的耗着。光打电话,是没用的——” ——还是要见面,才能唤起对方的心情。 她明明都觉得心理上已经放下了妈和那一家子,刚才在医院,一碰面,还是又波动了情绪,而且难安。 而且不见边柏青,已经生出好几出折子戏了…… 所以,见面,哪怕不说话,也是非常重要的沟通手段。 何逢萍也赞同: “这好像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又打给那女人,女人不停重复,不信: “就这么简单?能行吗?能行吗?” 何逢萍鼓励女人: “你得去试试,你现在打包工的电话,他直接把你拖黑了,你光窝在出租屋,不也是没办法吗?” 挂了电话,余津津皱着眉: “她怎么不去试试,就觉得不行?” “她生活里都是失望,失望多了,一听去试试,就知道试了也白试。” 不知为什么,不经意的一句话,在余津津心里翻来覆去。 边柏青去北京好几天了,他爸都回来了,他都没回来。 只是每天晚上来一个电话,匆匆的。 余津津更是把这种被迫类似异地恋的因由,全怪在他头上。 甚至快要上升到恨! 如果不是为了他所谓的理想维护,他本不用陷入如此棘手的旋涡,以他们俊男美女、财力雄厚的条件,不知道把青春可以灿烂成什么模样! 她在电话里,也不热情,只有日益加剧的烦躁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