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近日变了天。 刑部尚书被人检举贪污受贿,把控科举,大理寺将证据呈上,龙颜大怒,直接革了李尚书的职,押进天牢严加审问。 以魏太师为首的老臣在殿前苦苦劝谏,以检举者身份不明、证据过于详细为由,猜测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李尚书。另一派朝中新贵冷嘲热讽,直言此事牵扯众多,检举者怕惹祸上身,隐瞒身份也能理解,而此案证据确凿,稍加查证便可知是否栽赃,无需众位替李尚书喊冤。 双方争执不休之际,民间又传出李尚书售卖私盐一事,茶楼酒肆、勾栏书院,无处不提,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大伙传得绘声绘色,一应细节一清二楚,宛若亲眼所见。 消息传进宫里,皇帝怒摔奏折,另派太子严查此事。 沈宁钰得知消息时正在韶晖楼的雅间听戏,吹着热茶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 她只知李家贩卖私盐,竟不知还有别的,两罪并罚,李家将再无翻身之日。 常老板亲自将新酿好的酒送上门,对沈宁钰千恩万谢,直言定将守口如瓶。 沈宁钰微笑反问:“我做了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常老板恍然,抱拳作揖:“草民一概不知。” 这日正逢郭家班登台,楼下咿咿呀呀戏腔婉转,锣鼓镲钹铿锵有力,梨园戏友阵阵叫好,沈宁钰不知不觉多留了一会。 苏璟安回府没找到她,看着空落落的院子一瞬恍惚,以为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只是黄粱一梦,抓着下人问了半晌,才知道沈宁钰一早出门,至今未归。 苏璟安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亲自出门往韶晖楼碰运气,果然见到沈宁钰凭栏听戏。他不由松了一口气,一路跑上楼。 台上在唱《定军山》,这是沈恒唯一听过的戏。 沈宁钰忆起,自己幼时任性,见沈恒刚回家没多久就又要走,抱着他的腿说什么也不松。沈恒哈哈笑着抱她入怀,胡乱揉了一把她的乌发:“爹爹的使命是守护黎民山河,绝不能后退一步。” 小宁钰不懂,她只想沈恒留下来,见挽留无用,竟“哇”地一声哭了。秦筝从沈恒怀里接过女儿,哄了半晌不见效。 大军开拔在即,沈恒纵有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他又笑着揉了一把小宁钰的发:“乖女儿,等爹回家。” 他手提银枪头也不回地走进漫天风雪中,战袍加身,银枪冷冽,那道背影深深烙入小宁钰蓄满泪水的眼眸。 后来,她渐渐懂事了,每次分别不吵不闹,可沈恒总会摸着她的脑袋说:“等爹回家。” 最后,她终是没等到这一天。 苏璟安到时,示意飞鸾不要出声,悄悄靠近沈宁钰,见她双目放空,神色黯然,眼角闪着泪光,不由大骇,冲过去抽出手帕替她擦拭。 沈宁钰骤然回神,下意识躲避,苏璟安强硬地扶住她后颈,一手握着帕子细心擦去泪痕。 沈宁钰脑袋“嗡”的一声响,世界变得安静,分明戏曲声不断,欢呼声不绝,却再也听不到,只能听到逐渐加快的心跳。 苏璟安距离很近,温热呼吸拂面,她的脸痒痒的,忍不住抬手止痒,苏璟安顺从地后退半步。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来接你回家。”苏璟安坐在她对面,体贴地没有多问一句。 沈宁钰别过脸看向戏台,待情绪稳定才道:“我刚刚想到了我爹。” 苏璟安暗自松了一口气,凑到她身边,轻声道:“岳丈是战神来凡间历劫,如今魂灵归位,他定是在哪处仙山喝酒下棋呢。” 沈宁钰表情古怪地扭头看他,见他神色认真,无奈轻笑:“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苏璟安喜欢看她笑,绷紧的精神也终于放松下来:“我说的是实话,可没在安慰你。” 沈宁钰眼泪未干,但听他一番胡诌,心情逐渐明朗:“回去吗?” “走!” 苏璟安不爱听戏,见她要走,果断跟上,扶沈宁钰上车前,余光瞥到不远处街角立着一道身影,想也不想就“哎哟”一声。 “怎么了?”沈宁钰停下看他,只见他捂着眼,龇牙咧嘴地说道:“有沙子进眼睛了,睁不开。” “……要不,你眨眨眼试试?” 苏璟安眨了两下,又揉揉眼角,表情更痛苦:“没用。”他俯身凑到她面前,眯着眼睛道,“你给我吹吹,吹一下就好了。” 沈宁钰瞧他眼睛发红流泪,僵硬着脸用帕子替他抹了一把泪痕,他得寸进尺,凑得更近:“你一吹我的眼睛就好了。” 沈宁钰气恼地拨开他的脸,径自登上马车。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