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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 / 3)

华俸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这么潦草地落幕。

她躺在床榻,面色苍白如纸,眼底泛着青灰,急促地闷咳几声。

眼瞧着天光乍泄,梆子声透过窗棂传来,在空荡华贵的寝屋泛着回响。浓重的药香于暖室中弥漫,铜盆里的炉碳在夜色里半明半灭,入眼之物皆雾蒙蒙看不清。

紧了紧衣襟,她支起身子,想唤侍女问几句。然而喉咙干涸,勉强着开口便如将断未断的琴弦,吱哑艰涩。

细微的声音像碎石沉水,半分回音也没得。

枯等半晌,华俸自知无人会来,只能颤着手撑着榻沿,身形虚晃地下地,扶着案几向门外挪步。

廊厅冷落寂寥,旧时热闹的庭院而今不见家仆婢女。昨日的落雪在院里铺了厚厚一层,廊檐悬着几根冰棱,细密的融冰珠串似的滴在地上,积成数道浅浅的水洼。

华俸坐在院里的石阶上,冬天的寒意透过薄薄的里衣浸入肌理。她漠然地扫视宅子里每一处景致,无处不熟悉,无一不陌生。

偌大的一处府邸,日后便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宅院里的每一个人,也将与她再无瓜葛。

时府上下早就把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时大夫人抛诸脑后,只等她过身后合衣入棺。

“心力衰竭,药石无医。”

几日前她听见御医在门廊低声道。

半晌沉默,她的丈夫、时府家主时宣,才慢吞吞地开口,不甚在意的口吻:“赵御医,那该如何?”

御医的回答隔着砖墙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准备后事吧,大夫人时日无多了。”

而后一片寂静,良久无人出声,只闻得几串脚步声渐渐远去。

……

冬日清晨,院中的云雀叽喳不停,几团小巧的身影在树杈间灵活闪动。

她试着活动指尖,发现手指已经变得僵硬,只能颤抖着手臂将袖子拢起。

“华俸啊华俸,你就是个呆子,猪油蒙心的蠢货。”

她自嘲地想。

勤勉本分一辈子,奈何关键几步行差踏错,她自己落得凄惨早亡的结局,连带着母家也日益颓败。

这第一错,是因华家此代子孙凋敝,她无奈之下挑大梁袭承家业,成了华家世仇们恨不得除之后快的眼中钉。

这第二错,是为了家族鼎盛兴旺,与权势滔天的时府大公子时宣结亲。谁料他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这第三错,是每每该心硬时偏心软。前脚遭世仇报复,后脚被枕边人算计,来不及自保便阴沟翻船,只能饮恨卧床枯算着无常阴差几时到。

“如果有来世,一定要做个嘴硬心硬面冷心冷表里如一的寻常女子,再也不为家族和权势牺牲自己。只求畅快天地间,平平淡淡才是真。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华俸真挚坚定地想。

*

华家六代里唯一的女家主、都城名门时府现任家主之妻,华俸,于寒冬腊月郁郁离世,时年二十二岁。

时府对此缄默不语,丧事办得极为低调。

对时府而言,华俸的存在如同秋日落叶,凉风吹过便无迹可寻。

来年开春,时府操办一场轰动全都城的盛大婚宴,风光迎娶国公府的独生嫡女楚鸢为家主时宣的正妻。

曾经鼎盛一时的华家,因后继无人渐露衰败不继之态,在群狼环伺暗潮涌动的都城里岌岌可危。

又过数月,有坊间传闻,时府那位云游四海无心朝政的二公子时墨,好端端的不知中了什么癔症,竟然孤身携剑直闯苍山牧府 ,屠其满门。

据说牧府阖族的鲜血将苍山脚下的百年白玉牌楼染得绯红,牧府情景之惨烈宛若罗刹现世,血腥味沿着苍山能飘出百里,以至于好些时日苍山和周围城镇始终笼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

一时间江湖朝野震惊,皇上大怒,下令必须活捉时墨,押至天牢严刑审问。

然而,时墨就如凭空消失一般,杳无音信,无迹可寻。

数十茬的官兵们将苍山和都城翻个底朝天,没寻到他一根头发丝。

后来一种说法是,有位悬壶济世的药师在东临州采药时,误遇缥缈境幻景,于其中瞥见一抹神似时墨的身影,青衫银剑长身玉立,沉眸如寒星令人望而生畏。

至于时墨在缥缈境里是杀人还是种田,世人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时二公子此生与尘世再无羁绊。缥缈境之所以人迹罕至世人难寻,只因其乃天道极境,如无遗世之心志,断启不开这极境的窍口。

时府族老们自是一万个不承认家门出过这么一位败坏家风的绝世杀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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