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梧在外面悄悄听了一耳朵,知道眼下不是进去的时候,索性又退了出来,瞅着廊边檐下金盏紫盖的牡丹花苞出了出神。 如顾父所言,顾家的确不是什么官宦望族,甚至于跟门第什么的都不沾边,而是商户起家,做的吃食生意,早几代先辈大都是做生意的料,靠着一些吃食秘方起家,慢慢做大,到祖父一辈,顾家已经是锦城数一数二的富户人家,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绫罗绸缎的日子。 只是商人位卑,士农工商,居于末流,自然也不似高门大户那般,有什么嫡庶尊卑的规矩,或许在外面会有,但在家里,嫡庶之别,原比不上得爹娘欢心重要。 偏偏自己,不得欢心,两边皆是如此。 想着想着,里头的争吵渐渐接近尾声。 顾父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不曾侧目,就这么径直带着两个小厮离开,压根就没往旁边看一眼。 外面的丫鬟婆子们都偷偷看了过来,顾青梧能察觉到那些视线,神色如常地进屋去了。 徐氏正在气头上,见她来,也没什么好脸色,随意将那些佛经翻了翻,只觉得哪哪都不好,举起正要甩回去时,忽然想起几日后的诗会,又收了回来,平息了一口气,才道:“可以了,就这样吧,你好好回去准备五日后的诗会,这个名额可是我从老爷手里硬保下来的,届时你可别丢了咱们顾家的脸面,也别抢什么风头,陪你姐姐去见见世面也就是了。” 徐氏口中的姐姐,自然是三姐顾飞鸢,至于硬保名额的事,徐氏没心思解释,顾青梧也不问,只简单的‘嗯’了一声,杏眼一抬,又接着补了一句,“劳母亲费心。” 短短五个字,将徐氏一口闷气堵在了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最终挥了挥手,让人离开。 “女儿告退。” 顾青梧见状也不留恋,转身就走。 丫鬟竹心跟在身后。 主仆俩一出院门,正要回走,忽然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五妹妹。” 顾青梧身形一顿,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反倒眉头轻拧,似有为难之意。 直到竹心叫了一声,“三小姐安。” 她才别扭地转过身来,一袭明艳的红衣华裳,先一步闯入眼帘,用金银加五色线绣成的朵朵祥云及花边,延伸到用上好云锦制成的襦裙边沿,衬的人大方明艳不少。 稍稍抬头,便是一张让她不怎么愿意见到的脸,珠钗环绕,肤白貌美,一双像极了母亲的丹凤眼,昂首对视间,即使在她这个亲生妹妹面前,也高傲的如同一只孔雀一般。 没人喜欢这样的对视,即使是亲姐妹,亦或是亲母女。 “三姐姐。” “怎么?你好像很不乐意看见我的样子。”顾飞鸢这会儿刚从外面回来,心情不好,开口就呛。 顾青梧估摸了一下,回了两个字,“没有。” 说完就低头瞅鞋尖去了。 她不想辩驳,也不会跟对方吵,吵输了心里憋气,吵赢了回头自己吃亏,才不干这种纯倒霉的事,那二十遍佛经自己才刚抄完呢。 “你···”每次一见她那副鹌鹑样儿,顾飞鸢就难受,总有一种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处使的感觉,要不是有事,自己还真不想叫住对方。 “明儿可有空?” “我···” 顾青梧迟疑了一瞬,就被顾飞鸢打断了,“没空也得有空,醉香楼的罗师傅找你,上次你研究出来的那道焖鸡他还有些拿不准的地方,请你过去掌一掌眼,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明儿一早巳时一刻,酒楼见,你记得准时到,别拂了我的面子。” 说完,顾飞鸢又看向一侧的竹心,叫了一声。 竹心一个激灵,“奴婢在。” “记得明早提醒五妹妹,别忘了去醉香楼的事,不然的话,就是你这丫头失职,看我怎么收拾你。” 最后这一句话,吓得竹心差点跪下,忙应道:“奴婢遵命,一定提醒小姐。” “那就好。” 顾飞鸢得到竹心的回应,也不管顾青梧应不应,满意的进正院去了。 待她一走,顾青梧才抬起头来,揉着脖子,又见竹心在一旁松了口气的样子,知道她是被吓住了。 顾飞鸢这个人,从来说什么就是什么。 自己若不去醉香楼,她真有可能把气撒在竹心身上。 “放心吧,明儿一早就去。”她宽慰道。 不就是去一趟醉香楼嘛,去就去,谁怕谁? 竹心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