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并不意外,他猜到她一定会问,遂早已想好了说辞:“郡主在说什么?” 不怪他敷衍,实在是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打死不认。 卞宁宁眼尾一挑,染上一抹狐疑之色:“那夜你高热不退、浑身抽搐,痛得满地打滚,沈少傅就忘了?” 竟如此狼狈不堪?沈寒山暗叹了口气,还好没有火光,瞧不见他狰狞的样子,不然当真是一身风骨唯余窘迫了。 可随后他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说道:“郡主莫不是记错了?我何时像郡主说得这般了?” “那夜你我二人被困暗室,我手腕虽受了些伤,却不是什么要命之事,我怎会像郡主说得这般,满地打滚?莫不是郡主昏睡了许久,做了噩梦,当了真?” 卞宁宁见他一脸柔笑的模样,却只觉十足地招恨。她虽昏睡了许久,却不是个连现实和做梦都分辨不了的傻子,沈寒山分明是想隐瞒些什么。 好胜心作祟,卞宁宁突然想起那夜她帮沈寒山褪衣之时的一桩事。她冷笑一声,坐得离沈寒山近了些。沈寒山神色微僵,方才的坦然闲适开始溃散。 “沈少傅是觉得我傻吗?” 卞宁宁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起了沈寒山右臂的衣袖,说道:“如果我是做梦,如何能知道沈少傅右臂上有一条长疤?” 那夜她为沈寒山除衣时,因着瞧不见,遂只能凭手上的感觉。她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在沈寒山的右臂上,摸到了一条疤痕。 可话音刚落,她再看向那条疤痕的时候却是霎时怔住,满眼的不可思议。 沈寒山拧眉,长袖一挥将她的手抛开。衣袖落下,再次将他的手臂遮挡。他面含愠怒,眸中却闪过刹那的慌张与不堪,转瞬即逝,被腾腾怒气取代。 卞宁宁双手僵在空中。 是她说错了,哪里来的一条长疤? 分明就是满臂的长疤,如沟壑般在他的手臂上纵横。她觉得自己眼底有些发烫,似是被这满臂的疤痕灼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记得沈寒山从前手臂上有这般多的疤痕。沈寒山不过一介读书人,不曾习武,也从未上过战场,身上怎会有如此多伤?而那些伤痕已经痊愈,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伤应当有些年头了。 心中想着,她便想要上前撩沈寒山左臂的衣袖。 沈寒山神色一凛,却是先一步双手制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须臾之间,他便从被审判之人,转而成了居高临下之人,占尽上风。 他的眼里浸满危险的光芒,唇边携着挑衅的笑意,故意说道:“郡主这是做什么?” “是想与沈某,再续前缘吗?” 再续前缘四字,仿若一束窜天的火光,在卞宁宁脑中嘭得一声炸开,所有的思绪被尽数湮没,脑袋空空,一时无措。 沈寒山深深地俯视着她,心里却在盘算着绝不能让她瞧见那些疤痕,至少,不能是现在。 可他感受到榻上传来的温热,却也是一阵意动。四目相对,凝视许久,他竟鬼使神差地缓缓低头,感受着喷洒在他面上的那股灼热的呼吸,令他心驰神往、沉醉其中。 卞宁宁愣愣地看着面前那张俊美的面容越来越近,竟是完全无法思考,只觉四肢百骸皆不属于她,全身的血液冷却,继而翻腾,令她无法动弹。 可最终,千钧一发之际,她回过神来,双手挣脱沈寒山的桎梏,撑着他的胸膛,将他猛地推开。 她坐起身,眼里是无法压抑的愤怒,恨恨地看着沈寒山,说道:“你当真是有病在身。” 再没有往日里端方大气的教养,卞宁宁实在克制不住想痛骂面前之人,但她的理智尚存,最终脱口而出的也不过是一句不痛不痒的斥责。 沈寒山依然躺在榻上,竟抬手掩面,痴痴地笑了起来。 卞宁宁见他这模样,忍不住补充了句:“病得还不轻。” 说罢,她愤恨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她实在无法忍受再与沈寒山共处一室。可不过走了两步,手臂一热,就被沈寒山给拉了回来。 “夜深了,你难道想现在自己走回去?你安心在此处歇着,我去客房,明日一起去刘府。” 沈寒山悠然说完,竟是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只留下一道笔挺如松的玉色背影。 卞宁宁虽心中万分恼怒,但听沈寒山提及刘府,再大的怒火却也置之脑后了。如今更重要的是刘芸一案,耽误不得。 她想,沈寒山身上为何有那么多的伤,那夜他又为何那般痛苦,他不愿说,她又何必再管。这些事,与她何干?她与他本就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