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节俭,因为边疆战事未定,宫中和京城的新春庆典一概从简,但是惯例的衙门封印放假还是有的,陆晟手头的那个活动在京郊甚至整个北方的仙姑的案子大致查清了,剩下的审讯量刑之类的差事也不归他负责,所以过年这些天,他很是在家闲了几日。 虽然一开始进入锦衣卫是托了祖父甚至曾祖父的余荫,但是他因有外祖家教导,武功不错,也颇通几分文墨,在一众托关系进来的纨绔子弟中算是拔尖的,便得到了些机会。他做事勤谨,放得下身份,并不怕吃苦,参与或主办的案子越来越大,自然就引起了上头的注意。如今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是正五品的千户了。诚然,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官,可是像他这样年纪轻轻靠自己能力擢升又是锦衣卫这种大权在握的官员,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了。 年轻有为的锦衣卫大官,又有侯府这样的出身,偏偏还家庭关系简单,绝对是二三流高门贵女们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广陵伯府的事儿已经在权贵中传开了,他们两府曾经议亲也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广陵伯下了大狱,这门亲事也泡汤了,正好给了别人机会。 这个正月,他的母亲常氏就甚是繁忙,比往年多吃了好几家府邸的年酒,就连陆琳那里,都有人去打听问话。身边有个爱絮叨的东风,这些事情他也就都知道了,问起来,他就是一句“但凭母亲做主”,很官方的回答,也很冷淡的态度。 依着祖母柳氏的想法,当娶一名名门淑女,实在不行也要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气韵高华的那种,而母亲常氏就喜欢将门虎女,性情爽利,能持家理事才实在。可依着陆晟的想法,算了,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必去坏人清誉。 虽然不再有侯府的光环,可是毕竟没有被牵连,多年来积攒下的家底十分厚实,陆晟自己又官途正好,家里的生活水准自然是不差的,又加上过年,厨下使出浑身解数,每顿饭都十分讲究,出门赴宴也是各种席面,他便有些厌倦。当了差之后,为了查案抓人,他很是过了些风餐露宿的日子,官驿之类的也常住,于吃上便不大计较了,左右好吃就多吃些,不好吃便凑合填饱肚子,时间久了也习惯,这么闲下来顿顿金樽玉烩的,倒让他有些倒胃口。 与友人分别之后,陆晟信马在街上慢行,心里盘算着年后可能要办什么差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德顺饭馆门口,没想到这里居然挂着幡子,正在营业。他心中一动,就下马进店。 铺子里迎出来的不是上回见过的那个伙计,而是拄着拐的掌柜:“陆大人新年好!您快请坐,今天来点儿什么?” 陆晟便在离柜台最近的桌子处坐了,因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便摆手叫他自便:“我不饿,路过,过来看看,过年你们也没关店吗?你们东家可在?” 赵平顺拄着拐扶着墙,慢慢的走到柜台里坐下,才回答说:“回大人的话,年前东家做了许多糕点存货,我们就没关店,我那弟弟跟东家学了炒菜,过年了,出来下馆子的人少些,临时也支应得过来。东家回老家过年去了,估摸这几日就能回来。” 陆晟就点头:“唔,既如此,我便买些糕点吧。” 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口有说话声,两人都抬头往门口看去,正是春雨和黄得水来了。春雨进门就叫平顺:“帮忙把平安叫出来,咱们一起往后头搬,倒是不重,就是忒大了。” 黄家人实诚,听黄得水说之前送去的干蘑菇之类的东西都被春雨做菜用了,他们便抓紧这几天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淘换这些干货,也有花钱买的,也有用些粮食换的,总之是收了很不少,并他们自家收的小米豆子之类,给春雨带了两个一人高的大口袋。见了面,黄得水却没提这些,只说是山里的干货,自家晒的,春雨知道他们村子在山上,是有这些东西的,就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的笑纳了。只是搬动起来确实有些费劲,于是她赶忙喊平安帮忙。 “放哪?你给推着些门。”不等平安出来,陆晟就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她身边,抓起了她几乎是举着的袋子。 听到这个声音,春雨一惊,连忙侧身去看,见果然是陆晟,便讶然道:“您,您怎么在这儿呢?这个不用您,我自己就行。” “无妨,是你说的,并不重。”陆晟轻松道。说完,他就跟着黄得水往后堂走。 放下东西,他也不四下乱看,便原路退了出来,还回到他刚才坐的地方。 可是春雨不能当没事儿人啊,放下东西,看黄得水和平安在收拾,便连忙洗了手出来,问候陆晟新年:“陆大人新春如意!您今儿这是……” “一到年节都是一样,家里顿顿如宴席一般,有些腻。”陆晟道。 春雨自动理解为陆晟是来吃饭的,估计他嘴那么刁,平安的手艺看不上,便连忙道:“大人稍坐,我这就去做饭。” 陆晟翘起嘴角:“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