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已经吃完了没有等我?金宝若是吃了我的份,我定要让他吐出来……” 秦九叶话没说完,便被拉住了。 他将手里的伞收了塞到她手中,一个弯腰闪身,便将她背在了背上。 她很轻,感觉比一袋粮食也重不到哪里去,骨头硬邦邦的、硌得人难受。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双脚离地、安安稳稳地趴伏在他背上了。 秦九叶有些恍惚。她记得很小的时候,秦三友总喜欢把她举在头顶上胡闹,但她长大后阿翁便没有这样做过了。 之后的她虽背过无数伤病和死尸,却再没被人背过了。 她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腿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几乎是他将它们摆在哪里,它们就待在哪里。 她能看到他的脚踩在那些积了水的浅坑里,每一步都扎实而稳妥,对自己要前进的方向坚定不疑。 曾经,她也是这么踏过那些泥泞的水坑的。 坐在软轿上的小姐少爷笑话过她,觉得她木讷蠢钝不懂避开。可她不是不想避开,而是只有走过这些路的人才会明白,坑洼那样多,避是避不开的。她没有马车、没有坐骑、没有软轿。虽然会弄脏鞋子,但也只能咬牙走过去。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愿意替她去踩这些水坑。 她没怎么坐过大船,熟知的只有老秦那条小舢板。此刻她觉得自己仿佛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四周是苍茫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江湖河海,而她方才扬起帆来,只要风没有停下,她便能去到想去的任何地方,甚至是世界的尽头…… “到了。” 少年的声音蓦地响起,她恍然抬头、脑袋“咚”地一声磕在了听风堂掉下一半的挂落上。 秦九叶瞬间清醒了。 她从他背上跳下来,晕头转向地走了几步,随后一屁股坐到了廊子前那把破旧的桃木板凳上。 少年就跟在她身后,动作利落地将那贴了封条的门原封不动地复了原,随后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两人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石板地上,积出一小滩水迹来。 雨水的腥气涌了进来。许久,秦九叶才有些疲惫地开口。 “怎么出来的?” 少年沉默不语,只低头望着她的裤腿。 血色已被雨水冲淡了,深色的布料其实压根瞧不出什么来。 秦九叶叹口气,低头看着湿透的袴角、数着上面破掉的地方,又开口问了一遍。 “怎么出来的?” 她心情本就很差,本不想纠结这个糟心的问题,但又担心对方闯祸、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可对方却许久没有回应,下一瞬她抬头望去时才发现,眼前人的神色很是陌生,眼中翻涌的是她此前几乎从未见过的某种情绪。 秦九叶看不懂那种情绪。她只觉得心底生出一股荒唐之感,更多的却是无奈。 “东家问话也不答,要造反吗?” 他眨眨眼,终于还是隐去了眼底的神色。 “陆子参帮你留了门,我同他的人说过了,只要不出这条街就好。” 若他出了这条街,她是不是便不会这副模样了? 李樵陷入沉默,只是目光仍没有移开。 她拧了拧袴角的水,有气无力地想要使唤对方为自己拿块干净的帕子,后者却已拎起油伞、转身往内院走去。 “秦三友给你留了东西,我去叫他。” 秦九叶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少年已经飞快走远。 李樵走得很急。 若是不急一点,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当着她的面再说出些奇怪的话、做出些奇怪的事来。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脚不点地穿过天井后的廊子,他直奔半掩着门的小厨房。 “她回来了。” 厨房里还有未散的烟气,秦三友就躲在角落,正从蒸屉中偷拿出几只剥好的山芋藏进怀里,听见动静吓了一跳,手中芋头掉在灶台旁,沾了一层黑灰。 秦三友大呼心痛,又看清来人不是抠门老唐、而是那姓李的小子,更是有些窝火。他一边小心将那芋头上的黑灰剥了去,一边背着手走到对方面前。 “方才便一直瞧不见你人影,又到哪里躲清闲去了?这柴都烧完了,怎地还没续上?她昨日虽带你出去了一趟,可也没有什么旁的意思……” 那少年压根不搭理他,仿佛没听见一般,只低头从灶膛里的隐蔽处取出一只小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