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彩云易散、好景不长,对于那种八字大运本就不佳之人来说,更是如此。 秦九叶心中一阵哀愁,想着自己今日不过是顺手赚了那王逍几块碎银,老天便要看她不顺眼了吗? 深吸一口气,她小心抬起眼皮观察起那白衣女子来。 瞧对方这架势,定不是当真来看热闹的,许是蹲在这等着渔翁得利,又许是来伺机寻仇的。她和李樵方才本是误入乱局,但在不知情者看来或许没什么两样,只怕对方是在考量她是否也是这场争斗的参与者之一。 然而不论究竟是何种情况,眼下当务之急定是离开此地。 想到此处,秦九叶厚着脸皮拱手行了个江湖礼。 “我同我阿弟深夜迷了路,方才找对了方向,却不想遇见女侠在此休憩,多有叨扰,这便先告辞了。” 她说罢,拉起李樵转身便要离开。 下一刻,一道有些沙哑的年轻男子声音突然响起。 “惊扰了我家门主练功,想走便走吗?” 秦九叶这才发现,女子身后那株枯败的柳树后,竟还站了另一个人。 那人从树后走出,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少年,也是一身白衣,身量已长得很高,脸儿很是白皙,五官也生得秀气精致,眼下那颗痣为他添了几分妖冶,按理说来当是个俊美少年,可不知哪里瞧着就是有些别扭。 秦九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发现那白衣少年自走出后便一直望着她这边。她又仔细分辨一番,随即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边的人。 所谓冤家路窄,这莫不是遇上仇家了? 秦九叶嗓子发紧,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人。 “熟人?” “不熟。”李樵摇了摇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那白衣少年一眼,只将头埋得更低,“不过那女子是落砂门的朱覆雪。” 老唐曾说过,这落砂门是个近些年才起势头的偏僻门派,门主为女子,门中弟子却多为男子,每名弟子分散于各地石窟中修习秘法,以朱砂封门,有些终生不会相见,唯有门主一人知晓这些石窟方位。传闻这门主会待到窟中弟子修得正果后,在其出关之日将其功法吸干、占为己有,是为“落砂”。整个门派不可谓不邪门古怪。 如此一来,这门主的功法自然深不可测。而能钻研出吸纳旁人功法的绝学,也定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秦九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门心思都在如何避险脱身一事上,竟忘了追究那少年明明只是初入江湖,又为何能似老唐那样的老江湖一般、一眼瞧出对方来头。 想她在果然居这些年,旁的功夫没有,这绝地求生、能屈能伸的功力还是有些炉火纯青的。眼下对方已经开口发难,一味装傻只怕是行不通的,只能先示弱示好探一探对方意图了。 行礼的手左右搓了搓,秦九叶当即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随即很是谄媚地笑了两声。 “原来是朱门主!天色委实暗了些,小的也是有眼无珠,这才认出来。小的家中是开药堂的,今日来这湖边也是来为各位英雄好汉送药的。我家的天枢丹最是有名,一粒下肚,保管聚气凝神、全身通络,江湖侠士出门在外都会备上一瓶的。” 她说罢,一双枯黄的小手在身上摸索一番,竟真的摸出一瓶药来,连忙双手奉上。 江湖中人对郎中的态度大都和缓些,只因在外行走伤痛难免,得罪了郎中便是断了自家后路。 然而那朱覆雪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半阖着眼、做出一副有些倦怠的神情,随即从那堆叠如云的裙裾下伸出一只脚来。 “玉箫。” 她身后的白衣少年闻言立刻俯下身来,小心脱去女子左脚鞋袜,将对方的脚捧在手心捏揉起来。 朱覆雪轻蹙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些许,再开口时声音中夹杂着些有意无意的呼吸声,听起来好似一支漏了风的笛子。 “今日这双新制的千丝履底子薄了些,走得人脚底生疼。也不知那琼壶岛上是否铺了毯子,若是没有,后日便坐步辇登岛吧。” 秦九叶低着头,耳边不时传来那两人发出的奇怪的动静,只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荒诞。 这落砂门修得当真是正经功法吗?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呢? 秦九叶缓缓将那瓶药放在地上,蠕动着往后退去。 “门主若是困乏,小的便先行告退了。” 她边退边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人,抬眼看见李樵那张埋得很低、神情浅淡的脸,突然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顺眼,同那叫玉箫的少年一比,简直高下立见。 原来多一分便嫌多、少一分便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