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庆九年,容城某家茶馆,二楼。
我独坐一隅,端起茶碗,目光扫过周围。
偌大的茶馆几乎坐满了人,跑堂的伙计手持托盘,灵活地穿梭于桌位之间。
细细看去,贩夫走卒、文人墨客、垂髫老者.....各坐其位,或安静思考,或大声闲聊,好不热闹。
邻桌几名江湖人正聊得火热。
长着一对招风耳的男子端起茶碗,与身旁二人分享道:“你们可知这‘月中仙’秦月婵女侠,近来又做成了一件大事?”
“哦?”坐在他右侧的丹凤眼男子闻言抬头,饶有兴趣道:“大哥说来听听。”
招风耳嘴角一扬,绘声绘色道:“半月前,这秦女侠乔装混入陈山,单枪匹马以一人之力砍了王老四的项上人头。不仅如此,其余五十几名余党也被她一网打尽,现在整个陈山空无一人了!”
“啧啧。”丹凤眼轻摇折扇,不敢置信:“恶名昭彰的土匪头子王老四都被她杀了?那还真是了不得。出江湖两三年屡建奇功,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招风耳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小道消息说——她是那个什么秦尚书的义女,就是十多年前被人诬陷,全家死绝了的秦尚书秦觉。”
“听说这秦女侠本是孤儿,幼时一次偶然被秦尚书所救,后来秦家灭门,秦女侠苦练武功,誓要为恩人报仇。然仇人被圣上处斩,这秦女侠心中苦闷,遂跟随师父云游四方。三年前师父仙逝,她这才重返江湖。”
“她师父又是何人?”一旁一直默默喝茶的绿衣女突然插话。
“这我没打听出来。”招风耳挠了挠脑袋,略显尴尬,“不过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想必也绝非等闲之辈。而且,我还听说那秦女侠本不姓秦,是为了纪念救命恩人,才特意改成了恩人早夭女儿的名字呢。”
“这你也信?”丹凤瞪大眼,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哗众取宠罢了!不然谁为了别人连祖宗姓氏都不要了?”
“非也非也。”
这时,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茶博士路过,接过了丹凤眼的话茬:
“几位有所不知,这秦女侠根本无需哗众取宠。她所做之事,一件比一件厉害。三年前,秦女侠初出江湖,便凭一己之力诛杀了祸害数十位妙龄少女的采花贼朱三郎;前年更是成功找到并击毙拐骗众多孩童、令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的拐子赵八郎……”
“不就是为朝廷做了几件好事么?”丹凤眼似有不服,打断道:“江湖英雄多如牛毛,为何众人偏偏对她如此崇拜?”
茶博士淡然一笑,并未解答,反倒是邻桌独自喝茶的老人笑着开口:
“听几位口音,是外地来的吧?待会儿饮完这茶,不妨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然后左转过桥,便会看到一家叫‘令月堂’的医馆,医馆对面还有家‘令月粥铺’。这两处都是秦女侠的产业。”
“有产业有什么稀奇的?给朝廷做了那么多赏金任务,单单击杀朱三郎这一条,赏银便足以买下这一片好几家铺子。”绿衣女仍是不解。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着瞥向众人:“虽如此说,但你们去了便知道了,咱们普通老百姓去令月堂看病是不用花钱的,且那里面的医师个个医术了得,小毛病立马给你药到病除。也不知秦女侠从何处请来这么多神医,我老伴十多年的腰疼痼疾,就这么轻松治好了。”
“豁!开医馆不收费用?”这几人显然不知此事,招风耳放下茶碗,惊呼道:“那光是每日药材损耗,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老人点点头:“何止呢,不只医馆,令月粥铺也是每隔三天免费施粥一次。这粥铺与药店开了两年,两年来风雨无阻,从未间断。我看秦女侠拼命赚的一点家财,怕是全都投进去咯。”
“竟是如此。”绿衣女拿起一块桃花酥,赞道:“不愧是秦尚书义女,行事颇有几分他的遗风。”
“确实。”丹凤眼扇了扇折扇,也勉强承认道。
我唇角一勾,又点了一壶龙井。
话题终结,招风耳百无聊赖,打了一个哈欠,感慨道:“唉,自从杀手组织被朝廷剿灭,这江湖再也没什么大新闻了,真是无趣得很。”
丹凤眼冷哼一声:“还不是拜那个黑衣罗刹所赐?整个江湖被她搅得天翻地覆,若不是动静太大,朝廷好端端的怎会去查绿舟?这不查还好,一查竟然发现他们胆大包天,敢谋害亲王!”
绿衣女也凑上前来,小声道:“说起这黑衣罗刹,我倒想起了一个传闻。据说五年前去追杀她的人,全部有去无回。最后活下来的那一批人,回来不到一年,有好几个走火入魔,此事可是真的?”
丹凤眼点点头:我也有所耳闻,那煞星真是邪门。常言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得亏她早死了,否则真是祸害遗千年。还好我当时年纪小,没淌那蹚浑水,不然你我三人哪还有机会在此闲聊。”
此话一出,招风耳哈哈大笑:“二弟,莫为这些没有的事伤感。”
他压低声音:“我听小道消息说,杀手组织覆灭之事与黑衣罗刹关系不大。朝廷早就对一众杀手组织不满了,那女人不过是他们动手的一个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