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倒的是曲知笙,可在场之人近乎一半都将目光投向了“崔清婉”。
“湿身之态”——仅仅四个字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数日前这位崔娘子当街入水救人的举动。
对寻常百姓而言,站在魁梧男子身边的清丽娘子衣着不凡,二人大抵是私交甚好的权贵子弟,他们并不知晓她究竟是谁,也不觉得现下这场景有什么难堪;可在稍微有些身份的人眼中,此情此景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顾不上方才耸人听闻的醉话,曲游欢迅速将曲知笙扶了起来,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拽到一旁,生怕沾染上醉汉的半点气息。
短褐着身的醉汉仰面朝天,半耷拉着眼皮,对旁人的躲避毫不在意,许是身下有什么硌着,他懒散地蹭着地面挪动了几下,而后再次无谓地摊开身子,带有泥垢的脚踝不停抖动,衬得一双崭新草鞋格外惹眼。
“嗝呃……湿透的衫裙裹着赤色肚兜,又圆又润嗝呃——腰细!屁股……屁股也大!上岸时还颤巍巍的……嘿嘿……嘿……”
不着边际地胡言乱语,说到尽兴处,醉汉还向上顶顶胯、抬起胳膊比划几下,仿佛虚空中真有个人在让他抚摸淫污。
而见到大汉这副模样,围观中的女子多半羞红了脸颊,忙着从地面上错开目光,极少数怒目而视,对这样荒谬无耻的言行甚为不满;而男子们有皱眉摇头的,有目光烁烁的,绝大多数还是等好戏的看热闹模样。
“崔清婉”紧紧牙关,克制住想要揪起对方领子给他几巴掌的冲动,她能察觉到四周路人隐晦又戏谑地打量,自然,还有面前这个高大身影所散发出的低沉气压。
任她与裴如信如何耍嘴皮子,崔、裴两家终究是有交情在的,况且今日之事明晃晃冲她而来,哪怕她和裴如信真有些过节,此时此刻,他定然也会看在与崔皓羿私交的份儿上帮她一把。
可裴如信现下不能发火,她也不能。
这大汉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尽管言语冒犯,但毕竟没有指名点姓,若“崔清婉”这方有人沉不住气,真搅合进去,那才是坐实了对方所言皆指她自己,如此一来,她必将成为整座都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四娘……”
云岫上前半步,凑近自家娘子身边低低唤了一声。
她当然明白云岫意思,不过最终还是选择摇摇头,强忍心中不快,她轻声回道:“无事,吩咐他人准备收拾东西,我们在附近换个地方。”
“喏。”
看自家娘子沉得住气,不像是被惊着的模样,云岫敛去面上的恼怒,只是颔首退下,转而朝向其他小厮嘱咐安排。
“粉香汗湿……春逗酥融……浴罢……浴罢扪弄处……凉沁紫葡萄……”
无人阻拦,醉汉更是悠悠地哼起了坊间伶人编的艳曲,他平躺着翘起二郎腿,单手搭在肚子上挠了挠,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醉酒闹事,还在此大放厥词,来人将他拖下去,莫让他再哗众取宠。”
听清醉汉含糊的唱词,裴如信面上愈发冷漠,他背着手向前踏了半步,语气低沉颇具威严,一时间,四下低和的曲音迅速中断。
“谁、谁家郎君……真是好生威风哈啊——”
醉汉打了个哈欠,酒臭味立即向四周弥散开来,近他身的围观者忙是皱眉掩鼻,顺手又在眼前扇了扇。
见状,醉汉“嘿嘿”一笑,似是对自己行为很是满意,都说酒壮怂人胆,许是有几分道理,只见这大汉用胳膊肘撑住地面,将半个身子往起支了支,随后他睁开快要眯着的双目瞟了眼不远处的“崔清婉”,神色一亮,而后他再度开口。
“又白又净,我家婆娘要有你这般,嘿,这般柔嫩……裁二尺布算什么,就是呃,就是要玉簪我也给她搞来嗝呃……你早说你想借我家伢子做场戏,何必要五十金,你只消让我摸一摸,我就全依你了……”
简直荒唐,且无耻!
若说醉汉最开始的言谈是不提及名姓的意淫,那他而今所说便是几近赤裸的污蔑。
这无端恶意让“崔清婉”眉头越皱越紧,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因遏制怒火而攥紧的拳头已隐隐颤抖,纤细指节也紧绷得发白。
裴如信侧眸瞥向她,目光凝重,随即他横跨一步将“崔清婉”挡在身后,未有技巧,他仍是直接粗暴地用权势压人。
“已听得训斥却还不住口,尔不过几杯金波下肚,竟敢当众胡言?擦亮尔的狗眼,这可是圣人亲封的郡夫人,岂容尔在此污蔑?来人,掌嘴!”
啪!啪!啪!
几道深色衣衫的人影得令后便迅速上前,他们动作利落地架起醉汉,抬手便给了那厮几个巴掌。
不得不说,这样的解决方式算不上最优,但确实有效。
相较“崔清婉”而言,前来游玩的人们有不少是认识世代为将的裴家郎君,于是他们很给面子地陷入沉默,只留裴府下人压制住醉汉掌嘴的动静。
虽说被挡住视线,但“崔清婉”还是从旁侧瞧到了前方的响动,她急促地吸了半口气,欲言又止。
来不及劝阻……或许,是不知道该不该劝阻……
坦白讲,“崔清婉”自己都很想冲上前给这个莫名冒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