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前叶被衣着残破的女孩牵着,走向道旁茶楼。
女孩身量小,却并不瘦弱,紧实的皮肉贴合骨架。神情装得可怜,但眼睛骗不了人,那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工于心计的影子。
赵前叶将计就计,想看看什么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然而进了茶楼,见到那人,她便只剩失望。
凡人。
衣冠楚楚的凡人。
素微剑亦觉扫兴,沉寂缩入星蕴镯去。
“小生凌继,见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叫做凌继的青年目不转睛盯赵前叶的脸。
眉若远山之黛,眸若古潭幽静。鼻梁顺畅挺直,底头若小巧珍珠,唇色不染而红。阳光下的肤质好似碎金洒落的羊脂玉柔和清亮。更难得的是,此女身上有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
极品。
赵前叶忽视他贪婪的视线,茶水在口中回味一下,品出几味凡世药名。心中冷笑,面上不显:“我叫侯花。”
“侯姑娘,凌某这厢有礼。”他以茶代酒,敬赵前叶一杯。
“侯姑娘容色倾城,凌某冒昧,在姑娘进城时便一见倾心,久久不能回魂。见姑娘形状,可是想找什么人?”
赵前叶道:“找我未婚夫。”
凌继装模作样伤神,片刻,“振作”起来喊手下拿纸笔:“侯姑娘不如说说,你的未婚夫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们作为本地人,找人肯定比姑娘容易。”
赵前叶道:“好啊,多谢凌公子。”
“我那未婚夫叫龙倾,他相貌平平,也是剑客……”
她估摸时间,假装倒下。
看见赵前叶趴倒桌上,凌继与手下对视一眼,停了纸笔。
“侯姑娘路上劳顿,困得睡着了。我们带她回去歇息。”
“是。”
出了茶馆,手下将赵前叶抬进马车,凌继随后坐了上去。马车里早等着一名女子,她脸上涂着惨白的铅粉,皱纹的纹路坑在眼角与鼻周。她抬起赵前叶的脸,仔细端详。
“好一张出水芙蓉的脸,脸皮嫩得像剥壳的鸡蛋,献上去定能换个好价钱。”
锋利的指甲划过赵前叶的脸颊,到眼角处微微停顿,怜惜痴迷地描摹她的轮廓。
“算上之前的那些,这次又能赚上一大笔。”
凌继哼了声,将女人揽在怀里:“这算什么,继续干下去钱才成河呢。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好看的人卖光了,还有健壮的人。如今才哪到哪,别高兴太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知道了。我不都跟着你干吗?”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地方。女人将赵前叶扛起,往车下走。
没走几步,她双腿发软,剧痛刺入大脑。她低头,入目是鲜红一片浸透衣裳的血迹。
凌继将短刀拔出,从手下那里接过手帕擦干血迹。
“碍眼的女人,留你到今天,也该死了。”
女人软倒在地,身上的赵前叶被旁边人接手。她直到咽气,双眼都死瞪着看凌继,不敢相信自己的爱人兼同伙会对她动杀心。
凌继从她身上踩过去,手下动作迅速将尸体用麻袋套上,拖去养猪的棚子里。黑猪吧唧吧唧拱着石槽,有新食物投喂下来,鼻子拱成方便下嘴的角度。
赵前叶被带到一处无窗的屋子里,看管的人往下拆她的首饰。然而不论是耳圈还是腕上的镯子,没有一个摘得下来。那人拆得没了耐性,抽刀去砍,却被不知名的力量震出几丈远。同伙扶他:“你怎么了?当心点!”
看管者懵得看了看手:“我……”
“那女人……”
同伙笑着撞他肩:“好看?有个屁用,长成什么样都是皮囊,好用的女人还得是春风馆那些,你暂且忍忍。卖完这批货,哥带你去见世面!”
“……”
一丝凉风吹过,新柳的影子在眼前晃了晃。
奇怪的幻觉,现在不是在暮秋?
“来取货的是什么人?”
“宫中……曹监正。”
话音刚落,滚烫的血浆从喉咙里喷出。直到失去平衡摔落在地,汩汩的鲜血还在不停从身体里涌出。这是他人生最后感受到的温度。
赵前叶在宅子四周布下阵法,无形的屏障将流窜之人圈在“地狱”中。
“仙女!仙女饶命!”凌继带头下跪,将头磕破流血。
“我错了,不该得罪仙女!仙女饶我这一回,以后我定然不会做这种害人性命的恶事了!”
他率先求饶,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乌泱泱乞求放过性命。有人咬牙起身,拧开密道,将关在密室里的女人们放出来:“仙女!小人戴罪立功,将她们都放出来了!小人!……”
赵前叶动了动手指,将那人的话拦到一半,化为喷射的血雾。
女人们被关许久,刚出来就见此惨象,尖叫不止。个别的眼睛一翻,吓晕过去。
投诚也要被杀,凌继红了眼,拿刀冲上来殊死一搏,其余人跟着一起。未及近身,便被赵前叶挡出去,死状各异。
她朝那些女人抬眼,女人们瑟瑟发抖,哭声连片。
“放过我们……”
“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