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四年隆冬瑞日,内庭传喜,紫宸钟鸣九响。
令嫔于承乾宫诞下皇长子,帝闻之大悦,亲执朱笔于黄绢御书:"朕膺昊天之眷命,承宗庙之重寄。今有令嫔温恭懋著,诞育元嗣,乃社稷之祥瑞。赐皇子名曰承稷,取''承天景命,稷下生辉''之意。特晋令嫔为令妃,赐居昭阳殿。"
椒房之喜未歇,六宫恩泽如春霖遍洒。
宁贵人因德行出众,着晋为宁嫔,赐协理六宫之权,代摄宫务。陶氏、赵氏二常在俱晋贵人,各赏蜀锦十匹,东珠一斛。
帝于宣室殿颁旨曰:"朕观后宫诸卿,皆秉柔嘉之质,怀淑慎之心。今逢皇嗣降诞,特加恩典以彰内治。"
礼部尚书率太常寺诸官于太庙告祭,掖庭局连夜赶制九翟冠、织金翟衣,尚仪局更备八珍玉食以为庆宴。
掖庭簿记此年事,朱砂批注曰:"龙凤呈祥,六宫咸熙"。
……
然而,内廷的喜事,丝毫没有传到宫角的漱芳斋。
铜盆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梁间雀,青玉碗砸在红柱上,汤食洒了满地。
庆宁赤着脚踩过碎片,雪白的脚面瞬间洇出血色。
“说了我不吃!”
侍女们吓得不敢吭声,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庆宁眼里燃着怒火,忽然站起身,声音拔高:“我要出宫!听见没有,我要出宫!”
一个胆子稍大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开口:“公主殿下,陛下有旨,要以嫡公主之礼送您出嫁,完婚之前,不得离宫。”
“谁要嫁!”
庆宁的声音尖锐,带着几分失控,“滚!都给我滚!让萧临川来见我!”
一众奴婢听闻此话,脸色瞬间刷白。
公主竟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她们连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生怕自己成了泄愤的对象。
"陛下驾到——"
尖细的通报声透过门缝传入,朱漆殿门轰然洞开,暮色里一道玄色身影踏着血似的残阳进来,绣金龙纹在衣摆张牙舞爪。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庆宁怔住了,怒气仿佛被硬生生扼住,停在原地。
二人许久未见,庆宁憔悴失色,昔日的艳丽风华早已被困顿与怒意掩盖;而萧临川却神色从容,眉间舒展,仿佛身披春风,步步皆是得意与安然。
萧临川看着眼前的庆宁,喉结滚动半寸,内心划过一丝愧疚。
“你瘦了许多。”萧临川声线里带着些许瑟意。
庆宁自顾自的转身,广袖扫过鎏金香炉,镂空雕花的炉盖当啷作响:"陛下何需在此虚情假意,我这副枯骨,可比不得令嫔娘娘玉体生香。"
萧临川眉间紧簇:"沈国公府虽无实权,朕已准沈钰承袭爵位。他待你情深义重,朕不会教你嫁过去受苦。"
"情深义重?"庆宁猛地甩开他的手,"沈钰对我是虚情,对令嫔是假意,倒是您——陛下这出《凰求凤》的戏本子,莫不是连自己都骗过了?"
一旁的张德安听到这话,连忙堆起谄媚的笑脸,小心翼翼地纠正:“公主殿下,令娘娘如今已是妃位,不当称呼令嫔了。”
庆宁忽地笑出声:“令妃?一年便从小小秀女晋升至妃位,怕不是要登高跌重才好。”
“毕竟,咱们这陛下的圣意,连相伴十数年的亲妹都可骗过,可是难测的很呢!”
张德安听着庆宁这般出言不逊,心里直打鼓,觉得她的话实在不妥,连忙跪地劝道:“公主殿下慎言,陛下在此——”
话未说完,便被萧临川冷冷打断。
“都下去。”萧临川的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德安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称是。
他起身退到一旁,吩咐身边的小太监:“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扫干净了。”
一群人忙不迭地动手,将地上狼藉的碎片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顺带轻轻掩上了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萧临川和庆宁两人对峙。
庆宁冷冷一笑,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萧临川身上:“怎么,陛下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避开旁人?”
萧临川看着她,上前一步,拂开她眼前的碎发,缓缓开口:“朕虽对你无男女之情,但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妹妹?”庆宁突然发狠咬住他虎口,血腥味在齿间漫开:"好个兄妹情深!把我送给沈钰做傀儡,用淮王府的血染红你的丹陛!"
萧临川的脸色微微一沉,掏出手帕按住伤处,语气也冷了几分:“若要说利用,恐怕无人及得过舅舅。”
庆宁的笑意瞬间僵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胡说什么!舅舅将你带大,教你骑射武功,你如今囚禁太后,逼嫁亲妹,毫无人伦纲常可言!竟还有脸攀咬他人!”
萧临川盯着她,眼神犀利而冷冽:“淮王拥兵边疆,暗中培植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