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审视着这座城市的一切,尤其是打量着那些意大利人。
少女向身旁的骑士,说起这些意大利人的历史。
1124年威尼斯协助耶路撒冷王国夺取了提尔,然后因此得到了三分之一的提尔领地所有权。
可以说十字军诸国在黎凡特地区的成功,脱离不了意大利城邦的支持,意大利人提供军队、提供了金融、提供了市场、还提供了商品。
而耶路撒冷王国回报给他们的就是特权与土地。
在萨拉丁的军队第一次攻城前,康拉德就将他的老乡组织了起来,组织成意大利传统的城市公社,接管了提尔城。
“我们十字军诸国,在萨拉丁入侵之前,有着近百个由意大利人或者说是欧洲人建立的社区。”
“这些社区他们有着自己的司法权、有着自己的自治权,他们中的很多甚至不需要向耶路撒冷王国交税。”
“对于他们来说,耶路撒冷王国就是‘殖民地’,他们则是这片殖民地上除去贵族外的一等人。”
殖民一词的拉丁词源是 colonia,源自拉丁动词 colere,意思是“耕种”或“居住”。
这并非是什么后世的概念,在古罗马时期,colonia指的是一个由罗马公民或退役士兵组成的定居点,通常建立在征服地或边境地区,用以巩固对这些区域的控制。
伊莎贝拉说那些救火的意大利人是殖民者,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切割了。
她将耶路撒冷这个由十字军运动,而建立的国家,放置在了被殖民的一方。
说着这些话时,伊莎贝拉、这位带着一半希腊人血统的少女,眉眼间自有一股沉静。
她的眼睛清澈而深邃,有着宛如大理石般的蓝灰色。
时至今日,她依旧没有蓄出长发,而是保留着一个贴到耳垂的长度。
这使得她的面庞更加立体,也使得她少了几分传统的柔弱,反而添了几分果敢的气质。
从火场旁经过,伊莎贝拉不仅没有亲自去进行什么“救火”,也没指派身旁的骑士过去。
意大利人们处理的很好,伊莎贝拉他们横插一脚的话,说不准只会越帮越乱,因为伊莎贝拉的缘故反倒束手束脚。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撒拉逊人会说自己乃伊斯兰的子民,东正教徒会说自己是希腊人。”
“的黎波里的热那亚人,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耶路撒冷的人,当然提尔的威尼斯人、还有阿卡的比萨人也都这么认为的。”
“如雷纳德那样从西方而来的法兰克人,也从来都不会将这片土地视为自己的祖国。”
“只因,耶路撒冷在他们眼中,是被征服而来。”
提到被征服几个词的时候,伊莎贝拉嘴唇轻抿,目光为之闪烁。
就好似被征服的,不只是本地的这些撒拉逊人,不只是那些依旧缴纳“吉兹亚”的希腊人。
还有她这样的人,也同样是被征服的一方。
“真正认为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国,这个国家之人的,有哪些呢?是你们、还有我。”
伊莎贝拉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贵族,有着自己的财富与土地,他们出身于此、成长于此,他们离开这里却就什么都不是。
而跟随伊莎贝拉与盖里斯的罗素等人,则代表一批本地化了的法兰克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他们在农村里耕种橄榄、葡萄、小麦、大麦、和枣,他们脱离了旧有的社群,转而成为了一个新民族的雏形。
但无论是本地贵族,还是本地化的法兰克人,在王国里都是少数派。
“对于这些威尼斯人、热那亚人、比萨人、马赛人……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在于赚钱,他们的故乡是意大利,祖国是那些意大利城邦。”
“一旦耶路撒冷王国无法提供丰厚的报酬,或者与他们发生利益矛盾冲突的时候,那么他们就将弃我们而去。”
“届时我们又能依赖于谁呢?像我们这样少到可怜的本地法兰克人?”
伊莎贝拉没有回答她自己所提出的问题,她身后的那些骑士们也无法回答。
像他们这样人,在亡国之后,能往哪里去呢?
他们的故乡是巴勒斯坦……
伴随着伊莎贝拉的这些话语,他们一行人穿过了混乱的街道,直抵这座城市中最豪华的宅邸。
事实上,若是以欧洲的标准衡量的话,这其实已经不只是豪华的宅邸了,而当是一座宫殿、一处行宫。
曾经“麻风王”鲍德温四世,就曾停留在这里养病。
几名疑神疑鬼的卫兵,守卫在大门处。
见到伊莎贝拉一行人步行至此,他们下意识持戟相对。
但伊莎贝拉的装扮,却让这些卫兵们不知所措。
少女身上披戴着属于王室的沉重袍服,这件袍服的底色乃尊贵的提尔紫,织锦上缀满了精致的金线纹路,显得格外厚重、格外华丽。
长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她纤细犹如天鹅的脖颈,在这不可忽视的权威中,凸显出她略微稚嫩的脸庞。
伊莎贝拉将手中权杖的顶端,指向了那些拔剑的卫兵。
这把镶嵌着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