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并未直接去雪家,而是先停在城西的元康医馆。
雪里卿迈入时,柜台后一位正在称药材的白胡子老者抬眸瞧了一眼,呦了声道:“稀客呀。”
这医馆很简陋,进出都是穿着简朴的平民百姓,大部分都是来西区买卖食物的村民顺便过来看诊。药有市价,便宜不了多少,但这里诊费足够便宜。
雪里卿坐到诊桌前,放下十文。
“等着。”
老者随口说了声,加快动作配药,处理好等待的三位客人后这才坐过来,示意哥儿将手腕放到脉枕上。
雪里卿并未立即照做,先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无需开口便懂了他的意思,周贤去门口,将外面围满的看客与吵嚷声尽数关在外面,医馆内光线也随之变暗了些。随后他大步返回诊桌前,紧张道:“大夏天手脚冰凉,饭也吃不多,自幼还被亲爹后娘磋磨。马大夫您快给他瞧瞧,哪里亏空,还是有什么毛病?”
雪里卿意外:“你们认识?”
周贤给自己拉来张凳子坐下,弯眸回答:“上次你穿我衣裳浑身痒,我就是在这给你买泡澡的金银花啊。”
马之荣闻言问:“这就是你那位大街上招的夫君?”
雪里卿轻嗯。
“不错。”老者笑了下,再次示意人把手放上来。
听意思是有故,怪不得点名要来这小医馆。见大夫开始诊脉了,周贤立即将注意力转移过去,支着耳朵认真听。
雪里卿的身体状况不算太好,也不算过差。营养不良,气血双亏,五脏六腑多少都有点虚。周贤根据现代医疗知识简略判断,应该还有慢性胃炎、低血糖、偏头痛和关节炎,心肺功能估计也不太好。
都是些死不了也不好活的受罪病。
“心慌易疲,忧思过重还肝火旺,幸好幼时身体底子打的好,再这么下去,少说也得折十年寿。”
马大夫话说的很严重,雪里卿短命三世,心静如水,但下一秒脸颊就被人戳了个窝窝。
他冷眸侧过去。
周贤示意:“听见没?平时早睡早起多吃多动,少动脑子少生气,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
雪里卿拍开他:“你是大夫?”
周贤抬下巴:“你就问问大夫我说的对不对?”
雪里卿当然知道,他说的对。
毕竟前三世他也没少看病,从赤脚神医到宫廷御医,狗皇帝是狗,但个个都不希望他死,死了就没人帮他们做决定、批奏折、起兵谋反当军师了。只不过他们想要雪里卿做的那些事,只会让他过劳过忧日日肝火,一场解不了根的慢性毒罢了。
“你这便宜夫君说的对。”
马之荣在旁帮腔,推开他的手腕劝道:“人活一世吃吃喝喝睡睡,少学你阿爹。如今有了自己的日子,就放下过去向前看吧。”
雪里卿垂眸整理衣袖,神色淡淡。
周贤弯眸点头:“等今天解决完,我们就回家静养,过好日子。”
马之荣闻言惊喜地看向雪里卿。
哥儿没回应什么,只是抬手再放下十文钱,轻道:“请您帮我再出张诊书,前因后果,写具体些。”
马之荣略一思索,露出笑脸。
“放心,保证写到位。”
片刻后医馆门打开,二人拎着两提药包乘牛车离开。马之荣倚在门框瞧着逐渐院里的两点背影,摸摸胡子感叹:“也算一物降一物喽。”
此时的泽鹿县城内大街小巷,脑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无不兴奋。
本来以为雪里卿被人抗走后,雪家这固定乐子算是告终,日子归于平淡。没想到上次贤婿来闹一通,过几天雪里卿又现身了,熟悉的节奏,熟悉的感觉。
“还得是雪家的卿哥儿!”
这闹腾的劲儿真是够味,后面几天又能就着香喷喷多聊两碗饭了。
大家嬉笑着,携朋伴友,逛庙会似的就朝雪家方向走,很快熟悉的宅子外就里外围了三层。
吃瓜多年,县里人也是有瓜德的,绝不挡正主的道。牛车一路畅通无阻,中途还有个婶子热情送来两块绿豆糕:“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
周贤觉得有理,道谢接下,举到雪里卿眼底:“来点儿?”
雪里卿撇脑袋拒绝。
周贤想了想,又变出两颗开口的干核桃扒,碎的自己吃了,剩余完整的六小瓣放到干净的丝帕上递过去:“核桃,香香脆脆还有营养。”
雪里卿垂眸,捏了一瓣放进嘴里。
“再来一个?”
看哥儿犹豫着又吃了一块,周贤摸摸他脑袋夸奖:“真棒。”
雪里卿觉察不对,横他一眼。
又拿他当小屁孩哄。
对于这个问题,周贤心中很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养媳妇儿跟养孩子其实差不多,态度好,有耐心,主打一个多哄多宠多忽悠,唯一的区别就是宠孩子必须适量,但哄媳妇儿可以无底线,尤其当媳妇儿是个傲娇气包的时候,这一条尤为好使。
确认他不吃后,周贤将余下的一把送进嘴里,咀嚼着满嘴核桃香,驱赶着牛车拐向右边的巷子。
很快,雪家门口迎来一辆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