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赋尘依旧把头埋在尾中,也不知是不想搭理,还是已经熟睡过去。
陆庚本就随口一问,倒也不是希望他应下,也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若褚赋尘清醒,说不定真会答应他。但他毕竟曾经是仙官,与自己这种人,怎么也不是同一路。
天庭已经留意此地,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事不宜迟,陆庚当机立断,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不过,褚赋尘好歹救了他一命,走之前还是留些东西给他。他从框里拿出一只元宝拆开,又捡起桌上的笔,簌簌几笔,写下一张药方,借着烛火烤干墨渍,放于烛台下。又怕小柱看不到,还是放在褚赋尘身侧。
狐狸依旧合着眸,眉心皱成川字,睡得并不安稳。
陆庚把手放在它的头顶,身上涌现出赤红灵力,那灵力气息格外阴翳诡谲、似是能夺走一切活物的性命,却硬是在陆庚的压之下,变得温和顺从。
他操纵着灵力,注入褚赋尘体内。
虽然不多,但好过没有。
他本就两手空空地来,如今两手空空地走,非常相宜。
做好一切,他决定从窗户翻出去,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么想想,还挺伤感。
“你在做什么?”脑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庚身体僵直,慢悠悠转身,看到从床榻上探出头的黑狐。
蓝色的眼眸冷冷凝视着他,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一切想法。陆庚干笑一声:“我就是觉得——这屋里有些热,开窗透个风。”
褚赋尘坐起来,似是依旧虚弱,无法恢复原身。陆庚听他传音道:“你从洛家带回的虫子在何处?”
陆庚老实回到榻边,从褡裢中拿出茶盅,上头还贴着封印的黄符,陆庚解开封印,立刻有一条蚕虫冲破茶盏,朝他眼前扑来。他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将之擒住,又将封条贴回。
陆庚:“你认得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褚赋尘传音道:“似是某种虫蛊。”
陆庚:“原来你也不知道。”
“蛊术太过繁琐,我确实不知。”
“洛家再如何也不过是凡人,究竟是从哪弄来这种东西,还真不知鬼不觉,你觉得从何而来?”
褚赋尘:“鬼市。”
陆庚点头:“正经手段弄不来这种东西,也只有鬼市了。这附近有鬼市吗?”
“有,向南两日水路,凤城一带。”
“行,等你恢复两天咱们就上路。”
“不必。”褚赋尘双眼未合,下一刻,一团黑雾将他包裹,待黑雾散去,他已恢复原型。
陆庚难以置信道:“你——这就恢复了?”褚赋尘微一点头。陆庚只想为他鼓掌。
这才是真妖怪吧。
在陆庚软磨硬泡下,褚赋尘还是掀开袖子,果然,尸毒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几道已经结痂的伤口。陆庚嘴角抽搐:“褚哥哥,下回,我若再担心你,我便是脑残。”
褚赋尘拉回袖子,语气柔和:“走吧。”
原本以为还能蹉跎一段时日,不想,又要开始舟车劳顿的生活。褚赋尘吩咐好小柱闭门数日,出来时,陆庚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雨笠,将脸完全隐住。
天光已经大亮,街道两旁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人群,孩童们在大人腿间嬉笑穿梭,手里紧紧攥着刚买的小糖人儿,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忽然,一阵喧闹声传入耳中。
锣鼓喧天、鼓乐齐鸣,唢呐开路,迎神的队伍浩浩荡荡从镇东走来。
为首是画着白色妆面的两位少年,扮演为神官开路的仙童,几个青年个个神色肃穆,表情凝重,肩上稳稳地驾着供奉神像的轿子。神舆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金光。
轿中神像威严庄重,头戴嵌五彩珠宝的金冠,光芒耀眼,身着红衣,衣袂飘飘,手中长枪挺立,枪尖透着寒光。
两个红衣少年跟在后面,脖悬金锁、腰挂佩剑,红色衣衫在风中作响,正是清缘宗的小辈。队伍中,有人敲锣打鼓,激昂的鼓点声很大,街边店铺纷纷挂起红灯笼,随风摇曳。
这声势浩大的仪仗,当真和过年一样热闹。
陆庚不由将斗笠再压低些,将自己完全藏进人群。那可是季清风的依仗啊,如此大费周章,若说珩尧之是口头厌恶他,那季清风当真是会将他扒皮拆骨的,倘若被盯上,他这种脏东西,还跑得了?
引路童子目光冷漠地扫来,面无表情。陆庚全身一激灵,大气不敢出。
身旁的人靠近过来,一道阴影将他拢住。陆庚微微抬头,便看到褚赋尘低垂看他的眉眼,心忽然淡定了不少,也是,谁身边还没个神官了。
山脚下,江水悠悠流淌,澄澈得如同碧玉。
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阳光洒落,波光粼粼,一艘小巧的木舟正随着水流缓缓飘荡。舟上,陆庚惬意地躺在其中,破洞的斗笠将整个脸庞都遮了起来。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微风拂过山林,江水流动,木舟偶尔与水波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褚赋尘站在船尾,手持竹竿,竿尾划过,荡起涟漪。
陆庚直起身:“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