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永年部的将旗也倒下,多尼长叹了口气,“未料西番兵锋如此之锐!”
“王爷勿忧。我军兵多,卫军兵少,可派精兵从较远处渡河,令卫军防不胜防”,佟养量出了个主意。
多尼微微颔首。见他点头,佟养量又加了句,“非罗托额真难当此任”。这一回多尼头点得更勤。四十八岁的镶蓝旗满洲固山额真都统爱新觉罗罗托乃是满洲皇族,庄亲王舒尔哈齐之孙、和惠贝勒寨桑古长子,十八岁从军,从关外打到关内,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是皇族中为数不多的沙场宿将。此次回援京师,为阻止卫国皇太子卓力格图所率骑兵袭扰,多尼不得不命贝勒杜兰带五万八旗骑兵对付卓力格图,只在身边留下罗托部二万八旗骑兵作为机动。罗托部皆是骑兵,一旦过河,便可直冲卫军防线,纵然卫军骑兵悍勇也必将乱成一团,到时候自己步骑齐进,卫军再难守住卢沟河。
“罗托额真,孤将此重任交予汝。皇上可是在京城里等着咱们救驾,汝当勉之!”多尼微笑着对罗托说,双目如电盯着他瞧。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罗托面上只有风轻云淡,淡然说道:“王爷放心,末将今日便率部下离开营寨至卢沟桥五十里处扎营,明日一早寻水浅处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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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父汗命孤诈败诱清军过河?”赵王毕力根达来盯着西域提督布和阿尔图的双眼问道。
“正是。大汗已率三万铁骑在卢沟桥东北方三十里的树林中埋伏。如今清军骑兵主力被皇太子殿下牵制于妙峰山中缺少骑兵,若被诱入伏击地,我军骑兵突起,他们必然大败。大汗有圣谕,‘若能击败多尼的援军,大都便是囊中之物’”,布和阿尔图神情亢奋地解释。
“父汗是何时来到卢沟桥附近的?”
“约莫两天前”。
两天前?毕力根达来内心狂跳,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又被强忍着憋了回去。父汗的大军两天前便已赶到卢沟桥附近,却任凭自己这支孤军在清军的攻击下九死一生,就是不肯发兵救援。好不容易来了支援军,只有万人,还是为引诱清军深入才派的。在父汗心中,自己这个儿子的生命究竟重不重要?若是奉命阻击清军的是太子哥哥,父汗会及时派兵救援吗?
世上事禁不起琢磨,一琢磨便要出事。好在布和阿尔图乃是卫军将领中出了名的精细人,见赵王沉思不语,立即猜出他的心思,赶忙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诸将听说殿下危急纷纷劝大汗发兵救援,可大汗却说,‘赵王是朕的儿子,他陷入险境,朕难道不比尔等更着急?可军中从来只有胜败、没有父子。朕身为全军统帅,岂可为私情而废公事?驻守卢沟桥畔的只有大卫国的将军毕力根达来,没有皇子毕力根达来’。说完这句,奴才分明瞧见大汗眼中有泪珠闪动,却硬是强忍着没有落下。还请殿下体谅大汗的苦心才是!”
听完布和阿尔图所言,毕力根达来暗骂自己不孝。天下岂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父汗为了大局,不得不令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心中不知该有多担心!自己不但不体谅父汗苦心,反倒责怪父汗不顾自己死活,真正是不孝啊不孝!该死啊该死!忙向布和阿尔图施礼道:“多谢将军教诲,孤方能领悟父汗的苦心!”布和阿尔图慌忙还礼,其实方才他所言半真半假,所谓“瞧见大可汗眼中有泪珠闪动,却硬是强忍着没有落下”这句完全是他临机一动瞎编的,却触碰到年轻的皇子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份,惭愧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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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一年1664年三月二日,清军再次大规模渡河。赵王毕力根达来、辉特万户长满都拉图、准噶尔万户长乌日根达来、西域提督布和阿尔图诸将指挥部下拼死阻拦。从凌晨打到下午,双方绞杀在一起,在绵延三十里的战线上不断地登陆与反登陆,卢沟河畔尸积成山。
多尼一边督促部下渡河,一边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形势。终于,镜头中出现了一条长蛇,越来越近,卷起滚滚尘土,化为咆哮的巨龙。罗托率两万骑兵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将士们,为了大清杀!”固山额真拔刀高呼,跃马横刀而进。“杀杀杀”两万八旗勇士呐喊着驭马向前。
“殿下,差不多矣。可丢弃辎重,往东北方而走”,布和阿尔图谓赵王毕力根达来曰。
毕力根达来却摇了摇头,“多尼麾下经验丰富的老将极多,若咱们这么容易便撤退,难免有人生疑。父汗好不容易才布下圈套猎野兽,孤不能让野兽逃了。你率部准备后撤,孤亲率骑兵迎战。战而不胜再退,敌人方才不会怀疑”。
“如此太过凶险,殿下千金之躯,岂可冒险。还是让末将去吧”,满都拉图、乌日根达来、布和阿尔图闻言大惊,皆欲代劳。
“尔等只是将,孤才是帅。只有孤亲临险阵,多尼才会深信不疑”,年轻的赵王素有决断,命满都拉图、布和阿尔图指挥全军准备后撤,自己则与乌日根达来一同率五千骑兵迎战绕道渡河而来的清军骑兵。
布和阿尔图见状知道劝不住,唤来都千户长伯布什,“你带四千骑兵接应赵王殿下,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是”,伯布什敬了个军礼翻身上马,率四千骑兵紧紧跟随赵王的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