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罕顺着声音望去,发现了一名衣著普通的大汉,约莫三十多岁,黑黑的皮肤,双手结有厚厚的茧子,想是平日里牵牛拽马、舞刀弄枪所致。一介庶民竟敢闯入自己的毡帐,令他颇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杀人的勇气还是有的,被激怒了的前王爷拔出配刀,恶狠狠照着那人就是一刀,白光如练,快如闪电。
“好刀法!”那人倒是不惧,轻飘飘躲过,手掌如刀,一掌拍晕在一旁看呆了的侍妾,笑着对阿罕说:“你就不怕我是你那三弟派来的?故意激你杀我、再治你一个滥杀无辜之罪?”
“你究竟是什么人?”察觉出对方非等闲之人后,阿罕的酒醒了,厉声喝问。
“前些日子,伪清让盛京沈阳实胜寺的西布札衮如克大和尚接任锡勒图库伦旗的掌印札萨克,库伦旗里的绰尔济大和尚不服气,佛法也顾不得修,整日里阴阳怪气地发牢骚。我本以为他受不住这窝囊气,定会起兵反清。不料那和尚也只敢嘴上骂,半点实际行动都没有。是我派人送了他三十副甲、一百把刀、一百条长枪还有十杆火铳,并许诺为其后盾,他才敢图谋大事。可惜此人是个废物,煽动了许多日子,也只能召集三百僧兵,还没来得及成事,便被满清发觉,逃到你的部落。说起来,你之所以被废爵,还是因我而起呢”,那人边说边笑,仿佛是在开玩笑。
听在阿罕耳中却如遭雷击,“原来绰尔济上师图谋不轨是受了你的蛊惑,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干我们这一行的原不该告诉人真名,考虑到你和我有缘,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岱钦意为战将,是大卫国乌衣卫漠南千户所正三品一级千户长”。
阿罕眼中闪过厉芒,看不出是激动还是愤怒,“你是卫国的官员?库伦旗离盛京不远,大清在盛京驻有重兵,起事是不可能成功的,你为何还煽动绰尔济上师起事?”
“问得好!你比那和尚聪明得多,所以我直到今日方才见你”,那人笑了笑,“因为当时大汗正准备攻打北京,我奉命在漠南弄出点动静,成不成功并不重要,能牵制一下依附满清的漠南诸部便可。至于那和尚的死活与我何干?”
“哼!你此次寻我,估计也是想让我做你的棋子、煽动奈曼部内乱吧?赶紧滚,我可不想落得与绰尔济上师同样的下场”,阿罕怒瞪那个叫“岱钦战将”的男子。往事一幕幕,从自己向绰尔济请教佛法,到绰尔济图谋反清失败投奔自己,再到自己因此事被削爵为民并被夺走所属人役、三弟趁机继承了原属于自己的多罗达尔汉郡王之位,接着便是失去权力后尝尽世态炎凉、醉生梦死地活到现在。这一切皆拜此人所赐,怎不恨得牙痒?只是理智告诉自己,对方是有备而来,自己的武艺不如对方,杀不了也杀不得,方才克制住怒火,下了逐客令。
“荣不形于色,忍能受之于跨下,王爷这些年倒真是磨练出来了!”那人由衷地赞了声,居然大摇大摆地坐在帐内的椅子上笑起来,“难道您不想重新执掌奈曼部的马鞭吗?我可以帮您”。
听说能帮自己重新夺回奈曼部的马鞭,阿罕愣住了,继而哈哈大笑,“你是想让我在奈曼部起事?呵呵,莫说如今我已无权无势、不是三弟的对手,就是我有能力制伏三弟,重新掌控奈曼部,喀尔喀左翼、科尔沁等部还有盛京的大军也会马上出动攻灭了我。我可不想落得绰尔济那般下场”。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您还不知道吧?大汗的大军已经夺取乌丹城,翁牛特、巴林部皆不敢战,仓皇北逃。敖汉部已向奈曼部求援,您的三弟很快便会率军援救敖汉部,他继多罗达尔汉郡王之位不过半年,根基不深,只等他离去,您重新执掌奈曼部的马鞭便易如反掌了”,岱钦胸有成竹地说,显然已经盘算良久。
阿罕的目光中露出炽热的光,嘴上却不屑地说:“呵呵,就算我一时掌控奈曼部,等周围库伦旗、喀尔喀左翼旗的兵马赶到,还不是死路一条?”
“库伦旗的僧兵数量并不多”,岱钦哈哈一笑,“至于喀尔喀左翼旗嘛,喀尔喀左翼旗台吉衮布伊勒登已经归顺了大卫”。
“衮布伊勒登归附了大卫?他不是与莲汗有仇吗?这怎么可能?”阿罕听完心头剧震,不敢相信。“呵呵,再大的私仇在部落利益面前都无足轻重。何况当年我大卫与和托辉特部的冲突是因为和托辉特部毁约在先,降清后,清廷只给衮布伊勒登封了个一等台吉,划给和托辉特部的草场也不大。这些年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降卫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岱钦微笑着递上一张纸来,“实不相瞒,来您这之前,我去了趟喀尔喀左翼旗,说服了衮布伊勒登台吉降卫。这是他写给您的信”。
因为两个部落离得近,原先当郡王时,阿罕也曾经常与衮布伊勒登通信,识得他的笔迹,拆信观之,衮布伊勒登在信中写明自己已经降卫,并将在数日后率军来奈曼部,约他择机控制奈曼部、与自己一起举事,迎接莲汗的大军。看到这里,阿罕终于下定决心,朝岱钦施礼道:“愿听千户长调遣”。
“好!待札木萨率军离开后,您便可以夺回部落大权,到时候与衮布伊勒登台吉的大军一同截断敖汉部的后路。我这便回去,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