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奔驰,经年累月,饥不得食,劳不得息,地不能种,口不能糊”,荡产破家者不计其数。
泽潞机户的苦楚,顺治皇帝并非不知,他也曾想过在朝廷主导建厂的同时给予机户税收优惠,以此迅速恢复潞绸生产。可现阶段,战事不断,户部的仓库穷得可以跑老鼠,给机户减税之事,只能放在日后,等大清平定天下后再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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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安府治长治县是一座以生产丝绸闻名的城市,城内的街巷按照丝绸种类不同各取其名,产锦的地方叫“锦房巷”,织绫的地方叫“绫房巷”,织绸的地方叫“绸房巷”,由此形成府城中有名的“十八巷”。
此刻,绸房巷一间两进的小院内,织户杜元唤来自己的五位好友:织户龚奇、李满、吴兴才、张成,佣工苗大饮酒。与苏州不同,潞绸的织户并非是集中的工场生产,而是分布在潞州各县,不需进京服役或赴府当班,也不需交纳“匠班银”,而是在潞州当地分造交纳,再由官府派员解送入京向户部交纳,看着比轮班匠和住坐匠自由,可所受的盘剥却一点不少。龚奇来自潞安府长子县、李满来自壶关县、吴兴才来自平顺县、张成来自潞城县,苗大虽是杜元家的佣工,却是杜元的生死之交,颇有勇力,帮着料理杜家的几张织机,佣工们没人敢不服他。
这些年潞绸衰落,织户的日子难过,长治杜氏本是府城的大户人家,可如今却只能守着一间二进的小院度日,请客吃饭,也不过几个寻常菜肴、一壶杏村汾酒而已。
“杜兄,您将额们从各地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吗?”龚奇心思细腻,见杜元愁眉不展,问道。
“诸位贤弟,祸事来矣!”杜元长长地叹气。
“祸事?您是说今年的贡绸之事吧”,吴兴才满脸凄凉,“如今潞安府仅剩三百多张织机,官府却按九千张的标准每岁派造三千疋,谁都知道贡绸是亏钱的买卖,可名列匠籍,想不干亦不成。不瞒您说,小弟将家中的老宅子变卖了,才凑齐本钱开工,勉强完成今年的派造数量。明年估计一家老小就只能上吊喽!”
“是啊!官府盘剥如此之重,真正是不让人活也!”“这年头谋生难!”“天灾人祸,最苦的便是咱们这些织户!”龚奇、李满、张成皆喟然长叹,让这场小酌变成了诉苦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