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纸,上边刻着清晰的折痕。大门旁的磨砂玻璃砖墙透进模糊的光,印在纸张一角,另半张纸页与半空中的灰尘一道轻轻摇曳。下一秒,纸面绷紧,发出空响,
霜岛雅树的目光从纸上抬起,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于是年长者松开手,尊重了对方的意愿。
影山步捏着纸的手却并没有收回来,而是就那么举在空中。
十分矛居
明明是他将这张纸递了出去,却不肯放手,又无意隐瞒。
空气中一片沉默,年长者安静地等待着对面人做出决定。
最终,影山步低声说道:“.....我很抱歉。
”你无需对任何事感到抱歉。”霜岛雅树的声音低沉磁性。
这句话像是安抚,又像是一个承诺
于是他再次捏住了纸的另一端,这一次,对方松开了手。
纸上的字迹略有潦草,笔画勾连,是在匆忙中写下,但内容详尽,以简洁的语言将整个故事完整地勾勒出来那时候,霜岛雅树已是积累了许多功劳的资深刑警,虽然在论年功序列严重的警察体系中,他还远远称不上有资历,但身在一线的优势便是功过分明,功劳白纸黑字印在纸上,无法抹除。通常出外勤时都会两人一组,既作为互相照应,又有相互督察之意
霜岛雅树之前的搭档病退后,他便自己继续办案,并没有受到任何负面影响,反倒相当自由。
等上级给他终于又分配了新的搭档时,他还有些对失去自由的隐约不满,这样的情绪在看到这年轻人只是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新人时尤为明显。上级对他说,这孩子很崇拜你,就交给你教了
他默认下来,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只是按部就班地带着这年轻人办室
时间久了,也熟悉起来
他记得那个年轻人家境一般,好像在校园过得也并不是很顺利,从不见对方提到过去,在警署时只知道埋头苦干,很多时候都少了些变通的能力,显得过于执拗,霜岛雅树这才明白上级让他好好教教是什么意思,
但总体来说是个勤勉的年轻人,又格外听话,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多操心几分。
只不过两人的关系终究止步于同事,还是前后辈,霜岛雅树也不清楚那年轻人生活中的重大变故,又如何被利用了弱点,在威逼利诱之后,被击穿了底线。案件早期行动失利,在得知牺牲了好几个同事之后,年轻人与其他人一样悲伤愤怒,现在想来,在这愤怒背后,或许更多的是恐惧。霜岛雅树从未怀疑过对方,尤其是在失火之后,他没有来得及施救,年轻人便陷在火场里
他就更是只剩下自责,以及对罪犯的愤怒。
事后,霜岛雅树到医院探望时,年轻人还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没有清醒,于是他便又投入了没日没夜的追查之中。他一心想着只要能抓到犯人,就是给同事最好的交代
但他忘了,对于失去生命的人来说,对于失去希望的人来说,或许他们首先想要做的是一个普通人,其次才是背负麦任的警察。后来霜岛雅树终于找到关键线索的时候,他已经超过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但申请警力援助也来不及,便毅然决然地孤身带着配枪冲到了线索中的地点然后他看到的是本应躺在医院里修养的同僚,满身绷带地出现在那里
霜岛雅树彼时大脑很乱,尚未理清对方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就看到对方转过身来,也看到了自己,烧伤的面容扭曲丑陋,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但霜岛雅树分明看到那个年轻人哭了。
懊悔与绝望的泪水顺着疤痕落入绷带,然后枪声响起,一切都凝固在了风里
霜岛雅树扑上去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听到遗言,只看见生机从那双灰暗的瞳孔里抽离,身下流淌出来的血液逐渐凝固他去追击不及,腿上被射中一枪,此后给他留下了长达三年的暗伤。
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疑问太多,但在后来为了能够使得案件漂亮结束,上峰将这件事定为“受伤警察不忘本职,追查真凶不幸罹难”时,霜岛雅树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只是那双绝望的眼睛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属里。叫他不能安睡。也时时刻刻地提醒他。警察中有鬼现在看来,一切都早有预兆,只是他不肯相信
或许不知变通,不懂转圆的人是他自己,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止步
一纸判决,审判了一条已逝的性命,也让过去数年的漫长折磨、悲痛、自责、兜兜转转....尘埃落定影山步站在玄关下,抬头看向立在台阶上的高大身影。
纸遮住了霜岛雅树的下半张脸,只能看到男人垂下的眼睛,还有纸上蔓然出现的褶皱。
如同顽石开裂,缝隙在瞬间自缺口迸发,无可阻挡地延至每一个角落,每一道尽头。无声出现,又无法否认裂隙的存在。这张纸久久没有放下
”抱歉。
干是纸放了下来。
年长者的面上没有预想中的脆弱或是愤怒,只是淡淡地看向下方,目光像是被这张纸带走了一样,一时间没有回答他的眉宇中间刻有无法抚平的沟壑,鹰集一样的眼静静垂目时,令人忽然注意到了眼角的痕迹,还有褪色的鬓角他所追寻的答案摆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