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不大,但是我敢肯定,设计者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不仅仅是建筑艺术家。不光是墙和窗和屋顶有着整体的惊人的连贯性,有意思的还有那些柱子。许多巴洛克教堂的柱子上也画满了壁画。可是这里的柱子虽然各有两名天使雕塑,但是整体是灰白色的,特别朴实。
若雪说对。这有点像中国水墨画讲究的留白。或者有点像那断臂的维那斯。
没想到两个女孩子好像都还很懂艺术。
长凳上有三五个人坐着,闭着眼睛,有的还在案子上合着双掌。有两个神职少年捧着圣器走过,从一个门里走了进去。
从另一个门里有人走出来,却不是神职人员。
不但不是神职人员,而且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更而且是搂搂抱抱的两个人。跟教堂的氛围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于是波历向这两个人出来的地方走去。
那个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一推开,就从里面湧出丰富的东西来。首先是人的喧哗,很多人的喧哗,然后是人的味道,这里说的不是人体的味道,不仅仅是许多男女的味道,这里面包含着雪茄的味道,酒精的味道,香水的味道,再就是视觉的盛宴,这里有俄罗斯转盘,有堆积的和被杆子推着的塑料牌子,有许多桌打扑克的,也有打台球的,有玩电子游戏的。整个就是一个赌场20。
教堂里面的赌场?海浪在波历的身后发出惊呼。
太不可思议了,上帝会生气的,若雪评论道。
竟然有人在搓麻将!这是娜拉的补充词。
真的,在这个大洋里的不东不西不知道在哪里的岛上,在这个各民族混杂的地方,有人在搓麻将,一种中国的游戏。
他们都被麻将桌吸引住了,不约而同地向那里走去。
二男二女坐在一张有自动洗牌功能的专用麻将桌四周。
背对着他们的那个男人转过了头来。他这一转头把波历给转停了。也就是说波历的心脏瞬间停了下来,让他感觉不到它的跳动。第二个也就是坐在他右侧的那个男人把低着的头抬起来看向他们的时候,他发现世界整个地停摆了。
说了原因,你们就明白了。
第一个也就是背对着他们的那个转过头来的人长着一脸的大胡子,那种不仅把嘴巴而且连同鼻子的下端都埋没掉的大胡子,久违的大胡子,久违的脸。
是的,他就是他们二区的区长、第二研究所的所长阿尔贝特。
第二个也就是坐在阿尔贝特右边的抬走头来看他们的,长着一张文质彬彬的学者的脸。这么说你们一定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四区的区长、第四研究所的所长施图姆。
果然,他,即施图姆,绽开了他们都习惯了的微笑,即那种慈祥的学者笑容。
施图姆说你们好啊。
波历听到他的心脏发出回声。也就是说他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像是被一句魔咒唤醒了。
阿尔贝特从胡子里蠕动出声音来四个年轻人,两个美女,两个帅哥。
施图姆说你们也想搓麻将?
对面的那个中年女人说那里还有一桌空着的,那个角落里。
波历发现他的脚又能动了。
他们四个人,没有一个人讲话。娜拉先抬脚,然后是波历,然后是海浪,然后是若雪,他们挪动着脚步,向一边走去。
走出了这个教堂里的赌场,一阵强烈的海风迎面吹来。波历一下子整个醒来了。他说快走。
他们是从这个热闹的大房间的另一边的一扇小门里走出去的。感觉地面上和伙伴们脸上的光线是五彩缤纷的。可是波历并没有回头看,他估计他们也没有。
他们谁也没有恢复说话的功能,但是走路的功能在持续地快速地恢复中。
他们越走越快。很快就进入了一片幽暗的树林。
他们从教堂的另一边走出来,显然还是在公园里。这个公园很大,有草坪,有树林,而且有一个湖。
他们很快地走到了湖边。有人在湖的一侧练嗓子。这个悠扬的“啊啊啊啊啊”的声音,更彰显着周围的寂静。
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娜拉说。
应该有十面埋伏吧。海浪说。
若雪说他们怎么会装出不认识我们的样子呢?
娜拉说他们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好啊”,潜台词是不是“你们终于来了”?“四个人,两个美女两个帅哥”,好像在清点人数?
海浪说也许他们嗑药了,真认不出我们。
波历说不可能啊。对了,你认识那个大胡子吗?
海浪说当然了。他不是你们二区的区长吗?施图姆陪他到我们海底实验室来过。
波历说你们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娜拉说我们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海浪说那么,往哪里走呢?
娜拉说哪里有音乐,就往那里走。不是有人说过吗?有音乐的地方就有好人。
波历说去练嗓子的人那里?
娜拉说不是,我说的是音乐。
她伸手指了一下。
其实他们也都听见了,湖的左上角那里,树林的背后,传来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