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下方的身体还是我的吗?
他活动了一下他的筋骨,他居然一下子两腿支到极限地坐到了地上,他看着身体两边的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做出了最标准的八字开的姿势。或者说把八字做成了横着的一字。
而他平时或者说在此之前从来就不可能把腿支开到毛笔字那个八的程度之外的程度去的。
他忽然,也不知道从哪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他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想试试,在跳起来的过程里翻一下身体。
他竟然翻了过去,一个非常轻松的空心跟斗。而且非常轻巧地重新落在了地面上,并没有发生脑袋撞地、白花花的脑浆喷射而出这样的事情,就像他在翻过去的一瞬间忽然惊恐地担心到的。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像是不认识自己了?
做了这么多的动作,他居然连气都没喘。他甚至觉得他可以边翻着空心跟斗边唱歌,唱KTV里最用力气难度最大的歌,比如中国好汉。
他忽然想起来了,应该说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应该而且必须看看他现在是怎么个样子。
于是他重新穿过在他面前重新打开的卫生间的门进了卫生间。
可是,在洗脸池的上方,他看到的是白色的墙。
无论在哪个方向,在什么的上方或者下方,都只有白色的墙。
也就是说,他没有找到任何一面镜子。无论在洗脸池下的抽屉里,还是墙上毛巾架的浴巾毛巾后面。
没有镜子?
他按下洗脸池的塞子,往里面放满了水。然后他把脑袋伸过去,到那池水的上方。可是,他没有看到任何倒影。
他换了很多方向,开灯,关灯,左看,右看。但是他看不到任何倒影。
这个极简的房间里的一切,在极简的意义上充满了一种超现代超现实色彩。
该有的没有,没有的却有。
比如窗和门的把手,镜子,没有。
灯的开关是有的,是触摸式的。但是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出来那个方形,因为它跟墙是一个颜色的,只有一道很淡的边框。
他摸摸自己的脸。他感觉不出什么。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摸过自己的脸,至少没有认真地摸过。他摸过最多的脸是他的两个千金的。他妻子的脸他是用他自己的脸去摸的,或者说是贴上去的,相互的。说白了,他妻子的脸他也几乎没有用手去摸过。
他的手感功能还几乎没有被开发过。他对他的脸原先的形状没有任何触觉概念。
他绝望地躺倒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然后他又想起了这个房间的另一个奇怪的点,也就是说,他没有见到任何的灯。可是房间里和卫生间里都有灯的开关。他在卫生间里甚至还多次开过灯。
当然,他当时注意的只是开灯前后的洗脸池里是否有什么倒影出现。连灯在哪个方位也没有注意过。
床头这里有几个开关。跟卫生间里一样,他也是仔细辨识才识别出来的。他碰了一下其中一个(真的只是碰,甚至都还没有真的触及),房顶全亮了。他再碰一个,一边的墙壁全亮了。
太先进,太超现实了。
可是,我究竟是在哪里呢?或者说,我穿越到了哪里了呢?
他看了看他的手表。它仍然在忠实地嘀嘀嗒嗒着。现在是中午1点20分。
可是,现在是什么日子呢?
他的身体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变年轻了,变轻盈了,可他总觉得,那飞机、那甲板,都还是昨天的景象。
他想,既然打听不到今天的日子,而他是一个在时间上很认真、可以说一丝不苟的人。
关键的问题是,我在无意识的状态里待了多少天呢?也许只是一天,而昨天还是C034年3月8日,是马航失联20周年的日子。今天是3月9日,全世界一定都在激烈地讨论着昨天,一定在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在马航飞机失联20周年的日子里,牛航飞机也失联了。
但是,也可能那是十天前的事情了,或者是一个月前,甚至更长的时间前的事情。
不能确定,那就干脆不确定。这是章程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的思维定式。
于是他决定,暂时把他在新的环境里醒来的日子设为新纪元(以后简称新元)的第一天,1月1日。在这个情况下,一旦得知他一共有多少天处于昏睡状态,在C034年3月8日的基础上再加上多少天,就容易计数了。
你也许已经注意到了,他在之前的章节里把C034年3月8日写成新纪元0日。因为,这个3月8日是发生转折的一天,无论你说它属于旧的纪元还是新的纪元,似乎都对。就像每天半夜里的0点,你可以说是新的一天的开端,也可以说这是旧的一天的结束点,即24点。那么,干脆把这个转折之日定义为新纪元0日吧。
想着这个时间上的问题,他进入了他在新纪元第一次自然入睡之后的第一个梦里。这个梦做了很长的时间。
在他的梦里,那架大飞机浮在海面上。周围游着许多大鱼。
所有还活着的人,包括小姑娘艾晚亭,并没有出现在大飞机的背脊上。有一些漂浮在海面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