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洞里安静得可怕,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听得一清二楚,时不时便能听见远处野兽发出的嘶鸣声,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很想朝山下跑,奈何她的脚伤得不轻,根本就跑不快,离开这个山洞只能是死路一条。
山洞逼仄而狭窄,却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避难所。
洞里发出昏暗的光芒,先前她忍着腿伤勉强收集起来的柴火即将燃尽,火堆里微弱的火苗曳动了几下,最终熄灭。
周遭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中。
身处黑暗之中,除了视觉,其他感官瞬间被放大了数倍。
远处传来的野兽咆哮声好似变得越来越清晰。
楚明熙缓慢地闭上了眼睛,手紧握成拳按在了衣襟上。
父母亲死了,外祖父也不在了,是不是现在连她也活不久了?
她觉着不甘。
容玘分明已能隐约看到些影子,只要再治疗一些时日,他定能与常人无异。
可她终究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那夜,她兴许曾睡着了片刻,也许一直都清醒着,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恍惚记得她紧缩成一团,浑身都是僵硬的。
隔着山洞依稀听到容玘的声音时,她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他一连叫了几遍,口中喊出的都是她的名字。
她渐渐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做梦,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蜷缩着熬过了一整个晚上,腿已变得又僵又麻,连先前受伤带来的疼痛也感觉不到分毫。
她又急又慌,怕就此跟他们错过,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冲着洞口喊着:“殿下,我在这里!”
她双手揉着麻得没了知觉的腿脚,待那麻木感略有减缓,立时起身跑出了山洞。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楚明熙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人了。
他目光涣散,分明还看不太清楚什么,饶是这样,他仍是赶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睫微微颤抖着,良久才出声唤道:“明熙!”
为他医治眼疾许久,他每每总对她‘楚姑娘’相称,这还他是第一次唤她‘明熙’。
楚明熙鼻中发酸,摇了摇头道:“殿下,我没事。”
他上前牵住她的手:“走罢,我们回家。”
因祸得福,那日他们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许多,过了不久,他突然跟她说,她可愿意嫁他。
她自然是愿意的。
她答应了他,想笑又不敢笑,跟个傻子一样。
新婚那夜,喜娘给她盖上红绸盖头,扶她坐在新房的床榻上。她隔着红纱,隐约瞧见屋里的一景一物都透着喜庆的红色,心中仍觉着难以置信,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而他的眼疾也终于痊愈。
她天真地以为,他们往后的日子会愈来愈幸福。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如此可笑。
才过去不过短短三年,他就要迎娶别的女子为妻,而她却从他口中换来一句——
今非昔比。
***
皇上挑了个好日子,叫容玘入主东宫。
容玘成了太子,府里上上下下忙作一团,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去东宫住下。
众人搬搬抬抬忙得晕头转向,反观悠兰轩,比之之前更加冷清。
石竹和忍冬一贯不爱凑热闹,然则府里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想不知道些什么都难。
石竹前两日便留了心,心想着容玘既是要迁去东宫住,楚明熙理该也会跟着一同过去。无论眼下容玘和楚明熙的关系再如何僵着,大抵也会过来知会一声,哪有就这么把楚明熙丢下的道理。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如坐针毡地等了几日也没见容玘差人过来,更不曾见他踏足悠兰轩。
容玘那边没任何消息,石竹一时就有点吃不准,看楚明熙的反应,分明是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了,弄得她更加不敢问了。
忍冬捧着热水巾帕进了屋内,见石竹守在外间,压低了声音问她:“夫人还睡着么?”
石竹回眸朝里屋瞥去:“横竖没什么事,便让夫人再睡会儿罢。”
昨晚她在外间值夜,恍惚听见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停歇了一会儿又响起,想着楚明熙定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窸窸窣窣的声响直到丑时才完全静下来。
她详知底细,却不便多说,只含糊道:“夫人前几日病才刚好,身子还虚着,眼下能多歇息片刻也是好的。”
忍冬想起适才去要热水时从几个丫鬟婆子口中听来的那些闲话,憋在心中的疑惑终于问出了口:“石竹,听说殿下就要搬去东宫那边住了,我们也跟着一同过去么?”
“应当……如此罢。”石竹不善做伪,一番话说得支支吾吾。
她自个儿也没法确定的事,叫她如何说得?
“夫人可有跟你说过什么么?”
石竹眉头紧锁,神情有些苦恼:“夫人眼下哪有心情说这些。”
“不如待会儿等夫人醒来,我去问问夫人?”
石竹按住她的手腕:“别去!夫人这几日眼瞧着才好些,莫要为了这些事扰了她清净。”
忍冬叹了口气,心下为难。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