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殿下,三日后便是太后娘娘的寿宴,到时候夫人去么?”
容玘朝他投来淡淡的一暼,眼底隐隐蕴了几丝疏冷,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
李泰了然于胸。
看殿下的样子,当是不想让夫人进宫赴宴了。
容玘将帕子丢在一旁,起身朝门外走,李泰忙跟上,容玘脚下一顿,偏头抛下一句“不必跟着”,便抬脚出了门槛。
李泰略微落后几步,远远瞧着容玘朝楚明熙住的悠兰轩那边去了。
容玘步入屋里时,已过了戌时三刻。
夜里静得出奇,只听得窗外树木沙沙,虫鸣喁喁。
夜已深,今日又受了暑气病倒在床上,容玘进屋时楚明熙睡得正酣,嘴微鼓着,脸上莫名带了些稚气。
容玘收回目光,转身去了净房,脚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息。
洗漱过后,他来到床榻前掀被躺下。
他动作落得极轻,楚明熙仍是被他惊醒了,惺忪之间见他就躺在她的身侧。
她睡意尽散,揉着眼睛半坐起身,满头青丝凌乱地披在肩上,一双湿亮的眸子里溢出惊喜之色。
近来容玘总忙得不见踪影,她夜夜等他等到睡过去了都不见他回来。
几日不曾跟他相见,她实在想念得紧。
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倾述,这会儿真见了他,却又欢喜得头晕乎乎的,心里乱成一团,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容玘别开视线,两眼盯着烛火:“怎么睡了还不熄灯?”
楚明熙唇间的笑容登时一僵,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过了几息,眼神躲闪着低声回道:“烛火灭了,总有些睡不着觉。”
“你喜欢,那便让它亮着罢。”他答得漫不经心,扭头瞥了眼更漏,温声道,“时辰不早了,睡罢。”
楚明熙面色渐缓,依言躺下。
容玘扯了扯被子,躺在身侧的人儿忽地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里,靠在他胸前的那颗小脑袋颇为依恋地蹭了两下,唇边扬起欢欣满足的笑。
她身子还虚着,许是乏累了,不过几炷香的工夫,呼吸就逐渐变得绵长而轻柔,沉沉睡了过去。
烛火摇曳,容玘半张侧脸隐在烛火照不到的暗处,情绪难辨地蹙了蹙眉。
他阖上眼,任由楚明熙倚在他怀里。
翌日天刚亮,楚明熙还在睡梦中,容玘披衣下床,径直走到屋外。
他似是想起什么,脚步微顿,回身叮嘱留在外间值夜的石竹:“明熙这几日身子不适,你们几个多照看着些。”
他负手立在门前,过了良久才又开口道,“若是她缺了什么或是要用什么,叫人赶紧添补上。”
“殿下放心,奴婢省得。”
***
太后的寿宴设在了京郊的万寿山上,来不及当日就回去,负责操办寿宴的皇后便事先拟定出一张详细的清单为前来赴宴的宾客安排好下榻处。男女有别,男宾客住在碧波湖的东边,女宾客则住在碧波湖的西边。
容玘被安排住在望翠馆。
早些年的时候,容玘也来过万寿山,住的也是望翠馆,他不喜有人跟着,无需宫人在前带路,只带着他的贴身侍卫李泰沿着碧波湖往望翠馆而去。
脚步忽而顿住,他凝眉盯着前方。
一个太监在前头引路,后面跟着位年轻姑娘,年纪瞧着不过十九、二十来岁的样子,应是被宴请来赴宴的女宾客。
容玘面色微变。
此次设宴,女宾客被安排住在了碧波湖的西边,论理不该有女子在此处走动才是。
此外,且不说女子不该来此处,仅看这女子的衣着打扮,当是名门贵女无疑,为何身边连个贴身丫鬟也没有?
令人不解之处还不止这些。
不知是何缘故,此女脚步不稳,踉踉跄跄地走着。
李泰停下脚步,顺着容玘的视线移目看向湖边。
他走近了些,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殿下,那是楚太傅家的大孙女,夫人的堂姐楚大姑娘。”
容玘负手而立,余光扫见一抹身影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鬼鬼祟祟,窥视着这边的情形。
唇边涌起浅浅的冷嘲。
几年不见,三弟仍是这副不成器的样子。
李泰见容玘立在原地,猜不出他到底是何用意,只默默站在一旁未敢出言询问。
才想着,便听见“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
李泰吓了一跳,目光投向湖里,是那楚大姑娘掉进了湖里。
在楚大姑娘身旁领路的那个太监不忙着呼救,竟是丢下楚大姑娘撒腿就跑,才眨眼间的工夫,便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人影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李泰一时傻眼,下意识地扭头偷觑容玘的反应。
才要开口,先是有道男声高喊了两遍‘有人落水了’,随即又是“扑通”一声响起,三皇子跟着纵身跳入了湖里。
容玘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道为何三弟会躲在一旁,原来打的是这如意算盘。
三弟旁的本事没有,鬼主意倒是多得很。
难怪楚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