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腔唱道:“你二人两情相悦,今又有媒妁之言,良缘夙缔,今由此成。
只不过——哎呀呀,只不过,如今虽有媒妁之言,但总还缺了父母之命。
周郎君家中尊长已是同意了这一门姻缘,不知钟小姐的父母尊长又在何处?”
白布上的媒婆影子侧过身子,躬身向‘钟小姐’问询。
‘钟小姐’在高凳子上坐得端端正正,对于周三吉的问询恍若未闻。
她面上那张黄纸也纹丝不动,纸上笔墨勾画出的美人脸儿,此刻好似只是一张普通的人像画了。
周三吉复又向‘钟小姐’询问了一遍。
纸脸儿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倒是顶着这张纸脸儿的白秀娥,在这时猛地一颤,好似被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萦绕在屋里的寒气,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些许。
见此情形,周三吉心里有了数,他换成自己原本的嗓音,安慰着惊魂未定的白秀娥:“女娃儿,莫急,莫怕!
现在就到定下你钟小姐成婚的日子咯,你该把你钟馗兄长请过来,叫他做个见证。
该请钟馗兄长过来啦……”
白秀娥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她听到周三吉的声音,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顺着周三吉的话喃喃自语:“请钟馗兄长过来做个见证。”
“对喽!”
周三吉又掐着嗓子,一拍手,喊道:“请钟馗大爷过来见礼噻!”
这一下拍手好似是一个信号,引得屋里各种乐器一齐奏响,在场众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跟着喊道:“请钟馗大爷过来见礼咯!”
此起彼伏的盛情邀请声中,房屋各处摆放的泥胎神偶齐刷刷露出笑脸,阴风怒号着灌满破屋!
白布幡子在阴风里猛烈抖动着,一团血色在白布上氤氲着,有张狰狞的花脸谱在其中翻腾咆哮!
众人一见到幡子上的花脸谱,顿都来了精神,一个个挺起了脊背,不再蜷缩着身形!
看他们的神态,周昌亦知,周三吉这一出‘钟馗嫁妹’的戏总算唱好了,已经借来了那所谓‘钟馗’的势!
周三吉手持白幡,一双墨眼越发灵动有神:“走走走,迎亲送嫁去!”
众人跟着和:“来来来,良辰当此时!”
“新郎官儿,上马!”
“新娘子,坐轿!”
众人将白秀娥扶到棺材里坐下,他们担起那副薄皮棺材,那棺材便成了新娘子的喜轿。
周三吉两步走到周昌跟前,伸手一扶周昌,却导致周昌重心不稳,整个人歪倒在他的身上。
幺孙的身体像一块化不开的冰坨坨。
周三吉扶稳了周昌,在其他人的协助下,把周昌背了起来。
他明明身形瘦削,比周昌矮小太多,此时却气力极大,背起周昌,也似乎毫不费力的样子。
看着周三吉眼皮上那双渐渐变红的‘墨眼’,周昌猜测,这或许就是对方能将自己背起来的主要原因。他这时听到周三吉的问话声,有些低沉:“你还是动不了吗?”
周昌答道:“动不了。”
“醒魂咒也念了,回命符也画了,按理说你也该能动了……算了算了,反正你现在好歹能说话了,等咱们回到家,我再给你想其他的办法!”
听着周三吉的话,周昌垂下眼帘不作声。
那种像是被关在棺材里的感觉,随着周三吉画符在他身上以后,确实减弱了一些。
但也只是减弱稍些而已,并没有彻底消失。
或许因为他并不是周三吉真正的幺孙儿,所以才导致周三吉的办法不能完全成功。
他垂目看着手腕上那根红绳,这一会儿功夫,红绳就与‘纸脸儿’的发丝完全融合了,它的颜色更加艳丽,一端还缠在周昌手腕上,另一端则在半空中游曳着。
众人此时都聚集在周三吉周围,听候着周三吉的吩咐。
周三吉那双墨眼此时已殷红如血,他将那杆幡子塞进周昌的手心,闷声说道:“走出去这扇门以后,都尽量别出声,脚步声都给我压低了!
其二,呼气吸气都得细细的,更不准放屁!
身上尽量别散出去一点味,有尿有屎都憋回去!
现在是借着了钟馗大爷的势,但人家给的东西,人家也随时都能收回去,咱们自己也得收敛点,警醒点,遇着不对的情况了,才能有所准备,才好逃命!”
周昌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原本因为借来‘钟馗’的势,兴奋不已的人们,此时又俱神色凝重了起来。
他们大抵以为借来了钟馗的势,就能万事无忧,却没想到情况还是这么严重,得留心这样那样的规矩。
孙延顺在旁缓和气氛,咧嘴笑着解释道:“李夏梅和她养的那群狗儿,鼻子耳朵都很灵,老端公要求你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过现在有钟馗大爷遮护,咱们这一程不会出甚么大问题,老端公说的这些,你们自己留点心就行。”
周三吉闻声狠狠瞪了孙延顺一眼,气氛有些微妙。
此间除了周昌与老端公,剩下的三个人俱是孙延顺带来的徒弟。
他们自然更听孙延顺的话,闻声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