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上,河东名士、郡吏皆是议论不休,诸人面上皆有焦灼之色。 “呼厨泉叛乱于平阳,司隶去了几日都未曾有消息,反而那郭援顺势南下……不若……我等速速求援于曹公!” “曹公如今困于黎阳,如何有空来相助河东?”当即有人反驳了起来,看了一圈四周后又低声道,“袁氏富有河北,不若我等顺应大势,也不算进退失据……” 众人看了过去,出奇的竟没有什么人反驳,或者说他们站在这儿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归顺于曹操的,不过是顺应形势,又或是别有所求罢了,若是投靠另一方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也没什么人想阻拦。 端坐于主位的太守终于抬起了头来,这是一个长相普通但又别有一番气势的中年人,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诸君所言差矣,”他叹息道,“天子在许,若是献城而降,有何脸面见于天下?” 他身旁气度不凡的长须男子笑了起来,“府君这话便是错了,当今乱世——” 他话未说完,门外忽有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王府君之言,错在何处?” 众人望去,见是一名不识其人的素衣郎君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倚在门口笑吟吟的向他们发问。 这人衣着随意中还带着些风尘仆仆的狼狈,与满堂河东名士的峨冠博带更是对比明显,只是他抬眼时的姿容却又叫人难以对他的形容生出什么指责之心。 “汝乃何人?何以擅自闯入公署!” 有人肃然气力,质问道。 “此地非小儿辈可作乐之地!”那长须男子嗤笑一声,似是将其人当作了哪家世家中年少不懂事的子弟,“汝长辈何人?固改日必当登门拜访!” 那年轻郎君似是被他说得一愣,呛得一阵咳嗽,待咳完后才有气无力的又开了口,声音沙哑,只是其中的韵味却冰冷。 “郭援一路所经城邑皆下,河东危在旦夕,却只见尔等名士退退缩缩,只求生计,实乃可笑。” 一旁有人被他这般尖锐的一说顿时涨红了脸,犹自不甘的开口道:“我等所计,实乃顾及百姓生死,如何能以可笑相言!” 他身旁的同僚似是发现了什么,急匆匆拽了拽他,眼神示意他往那边看。 诸人这会才看到那年轻郎君腰间还随意的系着印绶,是玄色绶带,这竟还是个千石往上走的官。 王邑危坐,眉头微皱,他自是不知晓河东还有哪位这般年轻却身居高位,又有这般出众姿容的人。 那年轻人右手虚虚搭在腰间所悬之剑上,一步一步上前来,他抬头看着王邑,微微一笑。 “颍川荀晏,见过府君。” 话落,公堂上一静,随后包括王邑在内的所有人心下都是一惊。 荀晏荀清恒,此人他们自然是知晓,那是豫州的名士,跟随曹操多年的心腹,亦是天下间都颇有名气的将领。 只是这样一个人竟会毫无消息的,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河东,按理来说,他此时应当留在许昌,而非这等边缘混乱之地。 不少人悄悄看向了王邑,不知这位太守是否早已得知了消息,王邑面色不变,内心却是一片凌乱。 他自然也不知晓这事,只是这人的到来……是不是还意味着一些别的? 御史中丞,外督部刺史,监察郡国行政,这是否又是曹操要整治河东的意思? 他抬眼,看到门外的小吏正一脸尴尬的站在外头,身旁是一名高壮的武人面无表情侍立在边上,眼神紧紧跟随着堂上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有着非常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虽然刚才放了点狠话,这会言辞温和,进退间皆是士人风度,配上外貌,实在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只是但凡了解点他的履历,大概就会知道这并不是个什么好搞定的人。 王邑大概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他认真说道:“袁氏置郭援为河东太守,如今又侵犯我河东,邑自当举全郡之力以相抗。” 只是反抗效果不大明显。 荀晏心中默默为他补充了一句,但也不能全怪这位太守,毕竟郭援来势汹汹,他这府上的人看上去也都不怎么听话。 其实他现在只想这个地儿瘫倒,小半个月马不停蹄,他感觉自己离直接去世只有那么一丢丢距离,但他还得先硬着头皮来看看这帮子河东人。 身旁那长须男子似是面有不满,却也不曾再开口反驳,荀晏瞅了他两眼,不由问道:“敢问君姓大名?” “河东卫固,字仲坚。” 那人冷冷道。 “哦,”荀晏走了过去,真诚的说道,“晏家在颍川,兄长在朝为官,若君前来,自当扫榻相迎。” 卫固的神色顿时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