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九月,蝗灾汹汹,百姓大饿,两军各自离去, 曹操还军鄄城。 深秋的时节, 外头凉风阵阵, 炼钢房之中仍然热浪滚滚,肌肉蓬勃的汉子们一个个□□着膀子进行着劳作,钢铁之音不绝于耳,仿佛与外头是两个时节。 不过待了一小会儿,荀晏便觉得自己身上开始不停的冒汗,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细小的粉尘,叫人嗓子眼都痒了起来。 一旁陪同的铁官擦了把汗, 悄悄看了看身旁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俊秀文雅的郎君,讷讷说道: “君侯若是要以百炼钢制刀,尚需等上一年。” 他有些摸不清这位贵人的意思,这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这位贵人愣是拉着他在这儿兜兜转转了好几圈,问了许多问题,也不知究竟是要做什么。 “需要一年?” 年轻的郎君歪了歪头, 似乎有些不解, 眼神清澈的看了过来。 铁官点了点头, 心下却有些发苦。 “百炼钢工艺复杂, 耗时耗力, 千锤百炼方能成品, 不可速成。” 他有些害怕这位年轻的郎君不懂冶铁之事, 强求他们在短时间里弄出百炼钢所制刀具, 这种事情他们以前也曾面临过。 荀晏若有所思看着工匠手下火星乱溅的铁块,问道: “君善炼钢乎?” “自然。” 铁官答道。 这位瞧上去衣着整齐,文质彬彬的铁官实则身形健硕,官服也有些凌乱,像是慌忙之间才穿上去的一般。 荀晏笑了笑,没有戳穿,转而说道: “晏曾寄居南阳,闻乡里有人言灌钢之法,数宿则可成钢,君可愿一试?” “烧生铁精,以重柔铤 ,以生铁浇筑熟铁,熔炼之后则可成钢……” 初时铁官尚且不甚在意,以为只是坊间传闻,听到后来却不由严肃了起来,起码听起来……确实像是可以操作的样子。 “只是晏不通此道,比例与火候尚需君自把握,所耗资费可向司马府上报销。” 荀晏真诚的看着铁官,毫不犹豫的把阿兄的名号先报了出来。 “可以一试,”铁官点头应道,随后有些期待的看向了荀晏,“君侯可知此法是何人所创?” 荀晏茫然了一瞬。 “嘉嘉?”他嘴瓢说出了口,随后连忙正色摇头,“不知何人,只是听闻而已。” 好在铁官也没有强行追问,荀晏尝试钻研了一下炼钢的流程,铁官胆战心惊的看着那文文弱弱的郎君抡起了铁锤,看着他……舞起了乱披风锤法。 荀晏感觉自己颇有天赋。 [我若是以后下岗了,或许还能去谋个铁匠的工作。] 他真诚的说道。 清之:[……不至于此。] 待到外头有人来催促,荀晏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心中还挂念着自己以后可能的讨饭手艺。 刚一出去,凉飕飕的秋风就给了他一波洗礼,荀晏一眼望到了车旁孑然独立的兄长。 “阿——” 他后头一个字还没喊出来,嗓子眼里就一转弯儿。 “阿嚏——” 某位瞧上去稳重端庄的郎君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晕头转向差点撞着路边石墩子,所幸最后一步被人拉了回来,才没有当众干出点丢人的事。 毛绒绒的厚重披风直接扔到了荀晏头上,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的罩住,他费力的从里面探出了头,看到了阿兄温和中带着关怀的神色。 就是他怎么感觉有一丝微妙的嫌弃。 荀彧看着毛绒绒的脑袋从毛绒绒的披风里钻了出来,感觉手有些痒痒,他轻咳一声按耐住自己,提醒自己清恒不是狸奴,不能乱揉把了。 荀晏乖乖的猫猫揣手,自己裹紧了披风,跟着荀彧一同上了车,待上了车以后才发觉自己一身都是方才在炼钢房中出的汗,被风一吹凉呼呼的粘在身上。 他嫌弃的扒拉了两下自己,然后被荀彧用巾帕呼噜了一通。 阿兄的神色端庄而关怀,看上去就是单纯的给幼弟擦擦汗,别待会着凉了。 荀晏迟疑的收回了目光,唾弃了一番自己,他怎么会觉得刚刚阿兄是故意rua他的呢。 牛车一路行至衙署,今日倒是巧,程昱恰巧也在,正埋首看着公文,抬头便见荀氏兄弟进来,随后他目光迟疑的看向了裹得和过冬一样的荀晏。 “噗嗤。” 荀晏怒目而视。 你以为我没听到你在笑吗! “今日确实挺冷的。” 深秋里还穿着一身夏袍的东北大汉很不走心的说道。 荀彧赶在荀晏爆炸之前把他先赶进了里头更衣的内屋里,随后无奈的看向了程昱。 “仲德啊……” 他叹道。 程昱闷闷笑了笑,很快收起了笑意,他是清楚的,这位大公无私的司马待这个幼弟还是宠爱较多,他带儿子都没那么走心。 不过他儿子若是有这位荀君一半出息那便好了。 荀清恒此人,大事稳重,小事上有些跳脱,但不论是刺董之事,治蝗之法,又或者是军国之事,岂是寻常之辈? “这几日收成如何?” 荀彧面色如常的坐下,一边随口问道。 提及此处,程昱的神色不由淡了下来,他叹了口气。 鄄城虽没怎么受蝗灾直接祸害,但仍然是有受到影响,不论是之前改种庄稼的政令,又或者是放粮鼓励捕虫的措施。 而今曹军上下上万人,每天都是要吃饭的,若是继续出征,则耗费得更加巨大。 吕布难攻,先前曹操未能一举攻下,之后恐怕还得多费功夫,不过好在如今因蝗灾一事,人心在曹,他们虽处弱势,却未必不能赢。 荀晏在里头换衣裳,脱下了湿透的里衣,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彧听闻,河北袁绍遣人密见曹公,欲两家连合,遣曹公家眷至邺城……” 朦朦胧胧间,荀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