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楚楚,那日义父与朝臣议事,只因他在旁一句失言,便抓起手戟掷向他。 董卓似乎这会才注意到吕布,他皱了皱眉,见吕布的眼神似乎看向了任夫人的方向,他清了清嗓子,但那将军仍然没有改变动作。 董卓心下愈发不满了起来,他的这位义子确实仪表堂堂,勇冠三军,就是有时候确实不会来事,总是在错误的时候做出些错误的事情。 而且…… 身边那娇艳的美人往后缩了缩,董卓突然感觉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了起来。 下首站着他的义子,他的义子年轻,勇猛,英姿飒爽,俊美不凡,而他,虽然没人敢当面说,但他也知晓自己已不再是昔年那个能够策马弯弓的将军了。 无名的怒火陡然升起,董卓蓦的将身前的桌案推翻,酒水杯盏洒了一地,他哼哧哼哧如老牛般喘着粗气,几乎坐不住要仰倒下去,所幸身边的董白及时扶住了他。 这位尊贵的渭阳君面对祖父突如其来的发作面上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甚至还孺慕的看着自己的长辈,这种眼神叫董卓很是受用,他终于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了。 吕布惊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着自己的义父无缘无故的暴起,再无缘无故的如个废人一般瘫倒,就仿佛一摊烂泥,只能倚靠着渭阳君纤细的身子勉强保持坐着的姿态。 “奉先我儿!” 董卓喊道,声音虚弱而无力,但吕布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发觉的冷意。 “汝应离去。” 董太师说道。 吕布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随后朝门外走,行至一半他还是觉得不对,折返而来辑礼道: “义父若是身子不适,儿可为义父寻觅良医。” 半晌上首却无声响,他这才抬头,却见任夫人此时香肩半露,被董卓扯在怀中,而一旁的渭阳君就这样冷淡的看着自己祖父这般行径。 不,她也没有看,她早就低下了头,像是对手中新得的书籍很感兴趣。 董卓涨红了脸,他将任夫人往身后一推,不顾美人的惊叫,猛的站起身来,肥硕的腹部却被桌案卡住险些摔倒。 “滚!” 他羞恼的大声骂道。 吕布滚了,麻溜的滚了,可心中有些本来还不太明显的东西开始逐渐发芽,茁壮成长,但他不愿意去想。 他开始酗酒,比之前更加猛烈的酗酒,他本来还开始疯狂的看美人,招歌姬,但被严夫人揪着耳朵骂过以后不了了之了。 他另辟蹊径,想起了先前的那位所谓王郎,他整日里将这美貌的郎君召到面前来,不干什么,也不说什么,就是一个劲的看着那张俊秀的面容猛灌酒。 董卓这几日对他很是不错,可能是为了弥补之前的龃龉,金银珠宝,各种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府中,也未再叫他做一些看门做侍卫的差事。 这般昏天黑地的过了两日后,他收到了一封请帖,一份来自王司徒的邀请。 ———— 当荀晏再次被都亭侯传唤时,府中少有的没有酒气弥漫,那将军未着甲,穿着一身蜀锦制成的华美衣袍,俊美如那些世家子弟一般。 可惜下一秒,吕布就又原形毕露。 “会喝酒吗?” 吕布如一只没什么精神的大猫般问道。 “不会。” 荀晏诚实的答道。 吕布一噎,荀晏感觉他似乎有些微妙的在鄙视自己。 吕布开始自己唉声叹气的取酒来,还未斟上,便听身旁那素来安静的人说起了话来。 “将军在迟疑何事?” 素衣郎君问道。 酒水溢出,洒得到处都是,但吕布仿若未觉,良久他才抬起头来。 “君乃王司徒之人。” 他冷漠的说道。 荀晏微微一笑,却叫吕布眼中冷漠不由消退了一丝,他起身行礼。 “在下颍川荀晏,多有欺瞒,还望将军见谅。” 吕布冷哼一声,本欲再出言讽刺,但看着那张处处生得恰当好处的面容,再多的话语却都说不出口来,只得忿忿饮下一杯酒。 “荀郎欲来劝说布?” 他问道。 那日王司徒与他所谈之事大逆不道至极,他理应当场告发王司徒,杀戮所有涉事之人,但他迟疑了,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如此做。 一场背叛与否的选择又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不,”荀晏答道,“一切皆由将军之意。” “布之意?” 吕布嗤笑着说道,他又眯起了眼睛,醉眼迷蒙的模样。 他开始回忆,回忆最初自己为何会选择董卓。 当时的董卓啊,是名震天下的将军,他杀伐果决,野心勃勃,他能左右驰射,策马于沙场之上。 可是他竟有些想不起那时候的董卓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能想起如今痴态笨重的董太师的模样。 “将军若是迟疑,不若来一个游戏?” 那素衣郎君笑道。 “游戏?” 荀晏站了起来,遥遥指着庭院外那棵只结了寥寥几只果子的果树。 “我若一箭射中果核,将军便下定决心做出一个选择,不再犹豫。” 射中果核? 吕布眯着的眼睛终于微微睁开,此处距离甚远,射中都难,更遑论果核,不过…… “善,备弓!” 他抚掌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