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其时, 人有其治。 这句荀子所言的话荀晏自第一次听到后便深以为然。 天有四时变化,日月星辰皆有其规律,人能够利用这些规律便能治理天下。 他曾修习七十二候图, 于观天象一道上稍有涉猎, 早先不过是为了观察农事,如今却也能派上用场。 现下虽说盛夏, 天气闷热无风, 但他观长社周边环境,近日应该会有风,但具体怎样他也无甚把握。 曹操将信将疑,却也暂时按兵不动,并非是全然听信荀晏, 而是作战本就需要抓住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待荀晏极好, 礼遇有加, 其中可能是因为荀氏在士人中声望很高的缘故, 但荀晏老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种微妙的慈祥。 包括他身边的禆将夏侯惇, 同样也对他照顾有加,这种奇妙的待遇荀晏很熟悉。 族里的长辈就经常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儿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岁数,顶多比你小两岁。] 清之幸灾乐祸说道。 荀晏:…… 毁灭吧。 啊不,为什么你对人家这么清楚?儿子多大, 个人癖好都一清二楚? 这回轮到清之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荀晏面无表情低下头掐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软肉。 啊, 婴儿肥还在。 再悄咪咪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 啊,好矮。 门口刚进来的典韦大惊失色, 冲过来制止了他奇怪的举措, 结结巴巴问道: “小郎君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话音刚落他就打了个喷嚏。 典韦的神情更加惊恐了。 荀晏停直了腰背, 神情严肃的说道: “我很好。” 他尤其加重了语气, 但可惜没啥效果, 还隐约带着鼻音。 典韦只看见眼前的小郎君眼眶鼻尖红红的,嗓音也有些沙哑,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崽子似的。 下一秒猫崽子连着打了三个喷嚏,颧骨处漫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唇色微微泛白,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恹恹的。 活像是快要挂了。 荀晏懵懵的与典韦对视了三秒,心下后知后觉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平地起飞。 壮士结实的手臂箍在他的腰间,一只手便稳稳当当把他像抱小孩一样提起,给他直接送到了榻上。 荀晏本就有些迷糊的脑袋被他这一波操作整得,更是如同一摊浆糊般。 典韦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配上他的样貌还真有种令小儿止啼的效果。 荀晏莫名有些想笑。 典韦见他还面带笑意不由愈发忧心了。 莫不是烧坏脑子了? “我去寻曹都尉帐下的军医来。” 他匆匆说道。 荀晏这才反应过来,提声喊道:“典兄!” 张口才惊觉自己嗓子肿痛,说出来的声音也低弱,刚说完就止不住开始咳嗽,直咳的面红目赤,一只手揪着胸口的衣服,都有些坐不住了。 还没有过孩子的壮士站在一侧,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帮人拍拍背顺气,但瞧着自己这双蒲扇大手,又怕收不住力气给这娇弱的小孩拍坏了。 他寻思自己就算是日后有了孩子,恐怕也是和自己一般,从小皮实结实。 一阵咳嗽后,荀晏喘着气靠在床榻边,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眼前一阵一阵泛着黑,浑身虚软得一分力气都没有。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这个不争气的身子大概又掉链子了。 [啧,叫你路上不好好吃药。] 清之说道。 荀晏委屈到了。 路上艰难,谁还会有空一天三顿把补药当饭吃?难道真的会有人因为没有一天三顿吃补药生病吗? 不可能! 他睁开了眼,看向了面带忧色的典韦,一时无言。 呜呜呜原来那个人是我自己。 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无事,”他恹恹说道,“旧疾而已,典兄不必担心。” 典韦欲言又止。 荀晏慢吞吞坐直了身子,让典韦寻了笔来,他草草写下了一张药方。 “典兄照着这个为我抓药就行,不必麻烦曹将军帐下军医了。” 他也算是久病成医,对自己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而且他体质确实差,对很多药物不耐,贸然让别的医者来接手反而不好。 典韦知道他颇通医术,见状也不再坚持,只一板一眼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吃了药蒙上被子睡一觉,休息休息也没有那么严重了,只是曹操得知他生病后,还是遣了军医来为他看诊。 须发斑白的老军医把着脉,表演了一个经典的中医式变脸,从面无表情略带慈祥,到眉头微皱如临大敌。 [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说你命不久矣了。] 清之感叹道。 荀晏:[……赶紧说呸呸呸!] 他还想多苟几年呢,起码得给大人送终,看着几位不省心的兄长侄子别莫名其妙把自己作死。 还要给安安送嫁!得挑个长命的好人家。 老军医要了他服用的药方来看,荀晏的眼神开始飘忽。 半晌老军医划掉了药方上几味不该出现的调味药材,颤着胡须用一种缓慢的语调说道: “小郎君医术高明,老朽尚不及也,但脉象细滑,乃先天体弱,须多加保养,不可顽皮。” 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荀晏咽了口口水,赔着笑脸言是。 典韦本是准备早日归程,如今火矢交于官军,长社这边也不安全,可惜荀晏这一病稍稍耽误了一些时日。 荀晏反倒是不着急了,病刚能不耽搁行动时他便下地到处乱窜,精力充沛得不行,但一摸额头却还在发着低烧。 只是烧着烧着就习惯了。 [你说过的,人体温度三十七,只要我一直烧着,那我的温度就是三十八!] 他振振有词和清之说道。 清之拒绝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