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一个人在承天门外的钟楼下,走来走去。
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钟楼,直到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才欢喜起来。
“顾郎君!”
顾介靠着靖远侯府的门荫,在户部的金部司谋了个令史,处理一些金库杂务。他会读书,脑子也活,靖远侯是一个威名赫赫的武将,对这个文弱的儿子寄予厚望,塞到户部便是为了让他广结人脉,为来日晋升铺路。
顾介刚和同僚出来,便看到清竹。
“咳!”他朝同僚揖礼拜别,左右看了看,走过来,“可是你家姑娘有事?”
清竹扑噗一乐,看到顾介眼里的担忧,笑容变得更为明朗。
“姑娘给顾郎君的信,请顾郎君即刻就看……”
清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素笺。
顾介看完就变了脸色,“胡闹!这是何人给盈儿出的馊主意?不成不成,我与那薛六绝无可能。”
“顾郎君莫急。”清竹道:“我家姑娘为人如何,顾郎君最是明白。这眼看六姑娘要去王府为妾,姑娘很不落忍,定要救她脱离苦海。姑娘也说了,这也是为顾郎君考虑……”
顾介犹疑:“为我考虑?”
清竹道:“顾郎君好生思量,春夫人属意的儿媳是何人?我们家姑娘,这是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也要成全春夫人的心意呀。顾郎君怎么还不明白?”
顾介听得心都快碎了。
盈儿为他,受了太多委屈。
可是他母亲出身低,没有见识。她看不到盈儿的好,偏就喜欢那个薛六,这两日听说薛六回到尚书府,还长吁短叹,说错过了……
只怕盈儿嫁到侯府去,还得看她脸色……
顾介拽紧手里的信,叹口气。
“我知盈儿良善。可我顾介怎可愚孝,做负心之辈?”
清竹看来来往往不时有人,不再逗留。
“姑娘说了,有顾郎君的真心,这些苦都不算什么。今儿夜里,姑娘会为顾郎君留门,郎君别辜负了姑娘的一番心意。”
清竹福了福身,低着头匆忙离开。
她并不担心顾介不来。
四姑娘的话,顾郎君就没有不应的。
只是,她也不懂。那绣姑几滴眼泪、几句话的挑唆,她当丫头的都看得出来,不安什么好心,无非是怂恿四姑娘做大夫人的马前卒,四姑娘竟会不知?
为了阻止六姑娘去端王府,四姑娘竟肯把心爱的郎君赔进去,真是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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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院黄昏时便热闹了起来。
几个姐妹围着薛月沉,叽叽喳喳,无不艳羡。
嫁为端王妃,是这些姑娘够不着的姻缘,没出阁的都想仰仗大姐,寻个好人家。
唯有回娘家小住的薛二姑娘,少言寡语。
薛绥不由多看她两眼。
二姑娘名叫薛月楼,没有老大薛月沉的端庄大方,也没有老四薛月盈的婉约温柔。她一个人冷冷淡淡地坐在一旁,面容削瘦,不上脂粉,头上仅簪一根寻常钗子,没有其他配饰。
两个字形容,寡淡。
她不与人谈话,活像一个隐形人。
薛绥回府次日就听如意说了,二姑娘是带着那个痴傻儿子回的娘家,约莫有十来日了,二姑爷都没有派人来接,大夫人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二姑娘也艰难。
但薛绥注意她,却不因这些。
只因薛月楼的夫婿,是内史侍郎姚弘之子,姚围。
画册上的人。
二人对视,薛月楼点了点头。
薛绥也朝她笑笑,皆不多话。
家宴男女分席,中间置了帘子。
薛绥回府这么久,还没有正式见过薛府的那几位小爷。
多年不见,听着声音,她分辨不出谁是谁,但能听出长房嫡子,薛览的声音。
他是傅氏的掌心肉,宝贝得什么似的,在兄弟间说话也极为轻佻,很容易识别出来。
丫头们穿梭膳堂,菜肴流水似的上桌。
一个寻常家宴,珍馐玉盘琳琅满目,略微一数,竟有数十道之多。
薛绥幼年没有机会上薛府家宴的桌子,在旧陵沼里师傅待她不错,可都是节俭人,不会如此奢侈,她从未吃过这样多花样繁杂的菜色。
薛月沉身份尊贵,坐在老太太旁边。
她入座,众人才依次坐下,等老太太提筷子,丫头才开始给姑娘们布菜。
儿孙满堂,崔老太太很是满意,笑道:“寻常家宴,不必讲那么多规矩。难得你们的大姐姐回来,六丫头也寻回来了,不如把帘子撤去,让他们兄弟姐妹好生热闹热闹。”
府里规矩大,老祖宗的话也大。
小的两个孩子欢天喜地。
待帘子撤去,各自见过,小爷们的注意力都落在刚回府的薛六姑娘身上……
他们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
旧陵沼的名字,提起来就令人害怕,眼神难免异样……
崔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儿孙们,好似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在膳堂巡视一圈,落在三夫人的身上。
“老三呢?说好今晚家宴,不要缺席。你相公去了何处?”
钱氏刚端起饭碗,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