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展开素笺,慢慢看下去。
上面是一个个人名,是很早以前就蛰伏在薛府里的人,有护院、有丫头、有厨娘。他们很多是普通的外门人,得旧陵沼救济,为旧陵沼提供消息,但不知道旧陵沼的秘密,彼此也不一定知道对方的身份。
但锦书姑姑是天枢门的内门执事,天枢门又主管情报,她一清二楚。
“老夫人,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身边,都有我们的人……几位爷几位姑娘的院子里,咱们也在尽可能的安排……”
薛绥做了三年诏使。
她有放探子入薛府。
但安排锦书的人不是她。
交了诏使令,她便没打算启用他们。
薛绥看她一眼,将那张纸在香炉里点燃,“天枢师兄还做了什么?”
“端王府。”锦书道:“门主已令下,不论是伙房马厩,还是账房护院,只要有法子便见缝插针,安排我们的人进去,照应姑娘……”
锦书看左右没人,声音压低了几分。
“要我说,姑娘大可不必费这些周章。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几个人,旧陵沼有的是法子……”
又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
果然是旧陵沼内门的人。
薛绥微微一笑,盯着从炉子里飞起来的纸灰,眼底落了一层阴霾。
“姑姑可知,死不是最难熬的?生不如死才是至苦。在意的,逐一失去;珍视的,皆成泡影;眷恋的,尽化飞灰;所盼的,终成绝望。”
又笑:“看朱门倒,看广厦倾,看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是更得趣么?”
锦书姑姑看她脸色正经,长长松一口气。
“奴婢明白姑娘为何要去端王府了。”
不想仇人死得轻松安泰,便要夺去他们所有,让他们痛不欲生。这对普通人容易,对那些人太难。因为他们一呼百应,几乎就要拥有天下,为所欲为。
就算是死,他们也会得到风光厚葬,享尽哀荣,甚至流芳史书……
“他们生是贵人,死也是贵人。”
薛绥摇摇头,“姑姑,那不是我要的。”
锦书道:“来时还担心姑娘年岁太小,要在王府大宅活下去,得学着一些心机。如今看来,是不用教了。”
薛绥笑道:“姑姑替我安排一下吧,我要见天枢师兄。”
旧陵沼的势力按北斗七门划分。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各管其事,各有分工,极是严谨。
七个门主都是薛绥的师兄师姐,对薛绥最了解的是掌情报的大师兄天枢,对她最好的,也是天枢……
但这一次,她的对手太强大了。
不该让旧陵沼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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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阑院。
丫头仆妇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六姑娘太欺负人了。”
“大夫人,您得为老奴做主啊。”
“老奴在大夫人身边侍候这么多年,得大夫人善待,这府里上上下下,谁敢不给大夫人几分脸面……”
刘嬷嬷哭诉有半刻钟了,傅氏始终不咸不淡地听着,她说得大声了,还吩咐绣姑把门合上,不让声音传出去。
“你没事招惹她做什么,方嬷嬷都说了她是疯子。”
“大夫人!”刘嬷嬷惊愕不已,那张被抽得肿胀的脸,格外精彩,“老奴见不得她那样忤逆,连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唉!”傅氏叹气:“老爷和老太太那边下话了,好生侍候着,莫要坏了府里的名声。”
刘嬷嬷纳闷地看着大夫人。
昨夜还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薛六,今日就成贤惠慈爱的嫡母了?
“这小蹄子不好好管束,只怕要骑到大夫人头上去……”
“哼!”傅氏不轻不重地剜她一眼,“忍忍吧,老爷的官声要紧。她有个好歹,不是让老爷难堪吗?”
刘嬷嬷还是没想通个中关节,“一个庶女,还能累及大老爷的官声?”
屋子里都是傅氏的亲信,刘嬷嬷更是看着她长大的奶娘,要是没个说法,就这么让薛六欺负了,没人服气。
傅氏想了想,不得不解释,“阿兄今早捎了话来,让我收敛点。最近东宫那位时不时发疯,在端王整饬革新的当下,抓住把柄就往死里参,老爷也是无奈……”
大夫人的火已经消了。
起初她以为薛庆治替雪姬母女出头,如今才知是忌惮东宫……
“那太子殿下什么人,上京何人不知?撞到他的刀口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嬷嬷狼狈地摸脸,痛得嘶声:“大夫人说得是……那也不能纵得她无法无天啊。”
傅氏放下手炉,淡淡地笑:“收拾一个小妖精,何必你我亲自出马?自会有那懂事的,抢着立功。”
刘嬷嬷暗自咬牙,心知这顿打是白挨了。
屋里众人皆是唏嘘,说大姐儿找了个祸害回来。
正说着话,一个仆妇便在帘外禀报。
“大夫人,端王妃回来了,仪驾已到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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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成婚多年无子,可把宫里的萧贵妃急坏了。
当今圣上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