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随妇人穿街过巷,回到位于镇子东侧的小宅。
铮!
墙壁镶嵌的阴阳镜,骤然发出一声轻响。
风妖铃温度急剧升高。
有大妖出没。
苏夜急着救人,顾不得妖氛骤起,伸手推开小门。
吱呀一声响,门扉开启半扇。
识海感应中,大团妖雾正在远天汇聚。
积雾成云,遮蔽古镇。
妇人颤声道:
“官爷,那头大妖似是又来肆虐了。”
苏夜口中说着不需担心,护佑妇人进屋。
卧房中的土炕上,躺着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
面色被黑影笼罩,气息显得格外微弱。
打眼一瞧,便察觉出是邪气入体,侵蚀明火所致。
“你家女儿的病,我能治。”苏夜走到土炕边,召出佛骨念珠,“此乃妖氛浓重,侵体引发的中邪。寻常汤药,不足以帮她解脱危困。”
妇人似懂非懂,将陷入晕厥的儿子放在土炕,静观苏夜施为。
念珠盘绕手掌,悬停于小女孩识海上方。
金色粉尘自念珠中飘荡而出,犹如细雪,均匀撒在她的面门。
浩瀚佛力浸润,耳鼻中冒出灰色烟气。
邪力渐次被念珠吸收……
原本罩住小女孩面门的晦气,似冰雪消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逸散。
嘤咛一声,从昏迷状态中苏醒。
“……我渴……”小女孩虚弱的话语,清晰传进苏夜耳朵。
召出水袋,搀扶小女孩起身,靠着竖起的枕头,喂她喝下清水。
妇人喜极而泣,双膝弯曲,意欲跪谢苏夜出手相救的恩德。
苏夜出手极快,搀住了泪流满面的妇人。
“大姐,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谢我。只是这青灯镇,怎会有如此之多的妖邪?”
妇人用缀满补丁的棉袄袖子拭去脸上泪痕,轻声道:
“来镇上降妖的镇妖师,曾到民妇家中饮茶水……他们讲过‘六十一甲子’和‘时逢大破之年’之类的言语。”
修道之人有言:六十一甲子,甲子一轮回。
每逢年月流转六十载,世间便会降临难以抵御的大灾难。
苏夜呢喃道:
“照这么说,今年合该是大灾之年了。”
“那几位官爷……似乎就是这么说的……”妇人被儿女的突发状况冲击头脑,记忆不是很深刻。
“难怪会有如此多的妖邪……”苏夜嘀咕一句,接着问道,“来镇上的镇妖师,最高是几品?”
“民妇不认得锦袍上的兽纹,说不出所以然……”
正言间,一位身体瘦削的汉子,失魂落魄地从门外跑进了小院。
脚下绊到石子,猛然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苏夜未曾感应到妖气。
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抛弃妻儿的汉子,回到了算不得阔绰的小家。
信奉眷侣应当同生共死的苏夜,不解汉子心意,轻声对妇人道:
“你丈夫回来了。”
妇人梨花带雨的面庞,立马转变成寒冬。
冷峻如刀。
苏夜担忧夫妇二人会做出过激之事,跟在妇人身后,静观其变。
“……你……我还以为……”汉子睁大眼睛,看向疾步冲向他的妻子,嘴巴里像是拌了蒜。
妇人面沉如水地走到丈夫身前,不等他说话,抡圆了膀子,打出一记响亮耳光。
啪!
汉子倒退两步,侧脸浮现出红肿掌印。
“你去哪儿了?”妇人扯住汉子衣襟,冷声问道,“我和儿子遭遇危险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
“我……”汉子低垂下头,眼泪滑落到鼻尖。
“你他娘的丢下我和儿子,一个人跑了!”妇人激动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若不是被恩公所救,你就后悔去吧!”
汉子抬头看向苏夜,更觉无脸见人。
伸出粗糙大手,猛抽自己大嘴巴。
“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直打到嘴角淌血,仍是劲道不减。
“爹,您别这样……”小女孩冲出来,小腿快速倒腾,抱住了父亲大腿。
刚刚苏醒的男孩,也冲进院落。
汉子哭着道:
“我本以为必死无疑,跑去找郎中给女儿治病……然后再陪你们母子去死……我太蠢了……”
妇人终是忍不住,扑进丈夫怀抱。
一家人号啕大哭。
苏夜的嘴角,却是现出了欣慰笑意。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句话,被证明并非真理。
对信奉一生只够爱一人的苏夜而言,极其重要。
————
数位身穿锦袍的镇妖师,分散立于屋顶。
灵宝释放出的光柱,从四面八方袭向位于核心的大妖。
大妖身形隐藏在阴云般的妖雾后方,喷出巨蟒状的吐息,在空中盘旋飞舞。
荡开道力光束,反扑围攻它的众多镇妖师。
虚取指挥镇妖师的头领,实则攻向体表渗出鲜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