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迪尔尼堡并不会比其他地方来得早,但因为结界,却总是要更早天黑。
笔尖在泛黄的纸张上胡乱的画,没有一滴墨水,只是用力地发泄心中奇怪的闷气。
“先生。”
“……进来吧。”
约德尔轻声开关门,带着些东西走进房间。
“城主先生为您准备了些东西,或许您会用的上。”
放在桌子上,胡伦掀开盖住的灰布,确实是不少好货。北方邦盟产钢刀,品质比帝国军队的还要高上一个台阶;新做的水壶,布绳制成的网套在外边,随身携带很方便;一只水晶眼,绳索在后端系住,挂在身上发动后可以用来窥探更远和比较难看见的视野。
“最好里面还没装满水。”胡伦摇摇水壶,很讨厌东西刚到手就是用过的感觉,幸好这次不是。
“城主询问先生,其他准备,是否做好了,明天我们会有队伍送您到目的地附近。”
“也算行了吧……干粮你去帮我买些。”胡伦递过些银币,“求求别是鱼干就好。”
“粮食城主会为先生准备,不过我可以为先生找些改口味的,请先生等待。”
约德尔行过礼,出了门。
教廷在迪尔尼堡的驻军已经开始夜间管制,许多曾靠夜市过活的人,再不能继续营生,他们未来如何,胡伦已经不得而知。
窗外经过的士兵瞥见正看着窗外的胡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指过来,要他“注意自己的眼睛”。
那位士兵皮包骨的模样,也不像能从军营生活得到什么好处,为什么要继续这样的事情?胡伦手指敲打着窗户框,许多曾经没有细想过的思绪开始占据头脑。
连还未成年的孩子,都被卷进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争中。教廷和教皇谎话连篇,虚伪的善面不过是骗人为他们而死的手段罢了,神明从未要人们仇杀,神明也未曾要不信者受苦——信奉者本身也在受苦,那些经典中从没有见到过的要求,怎么到教会嘴里,就成了神明的旨意?如果神明有所旨意,和神界有血脉联系的善人族不应该是第一批知道的生灵吗?怎么可能是这些食人血汗的家伙得到启示?
他们在撒谎,对!他们一定在撒谎!他们不是什么神明的代言人,不是什么神明的喉舌!他们只是把持着书籍解释权力的罪人,他们才是魔鬼!天使洛格理斯从未与他们对话,她和贫苦的人们交谈甚欢,是这些要吃人肉的恶魔篡改了没人记住的历史!
狂热的虔诚的信徒被蒙蔽,和无冤无仇的人兵戎相见,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家人的身边,就那样被恶魔们抛弃,自生自灭。
尽管他们的对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帝国的王侯将相从来不是为了清扫可恶的教廷的罪孽,不久后他们达成了目的,就会和谈,那时候,为这一切死去的士兵和百姓,就真的只剩下一抹荒诞的黑烟了。
皇帝稳坐巴诺,地主与权贵将他送上人间权力之巅,他大手一挥,海湾与沿岸的浪潮即刻化为血红,他一纸文书,哥布林种族的独苗被根除。他的皇冠闪耀夺目,多少人的血肉,被镶嵌进宝石框。
为什么,两群毫无正义可言的恶魔,能够披着人间的皮大行其道?胡伦抽着烟草,答案还是没有来到他的心中。
听说教廷从普罗基泰尔城运来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说不定,又是什么高效杀人方案吧。胡伦伸出脑袋,朝远处看去。
巨大的铁笼放置在空地上,被黑布蒙蔽住,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在笼中发出尖锐的婴儿般的嘶吼,让胡伦的心更加沉闷。
难道玛莲卡,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胡伦想起自己救下的那位小家伙,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活跃,总要带他的精神,回到那女孩身边。
如果我在身边,她一定会要我做出些什么吧?就像围城开始之后……哈哈哈,在想什么呢?无权无势,什么都做不到,活下去都已经竭尽全力,还谈什么作为?躁动不安的手抠下来一小块砖石,脑袋中的思绪开始越来越放大。
女孩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回响,那呼唤他做些什么的要求,正要彻底把控住胡伦的心灵。
“先生!”
“……呃!”
“先生有什么心事吗?我刚才叫了五遍,先生都没有回应。”
“想些事情。”
胡伦依旧张望着只有微弱光亮的街道。
“既然先生不愿说,那我就不多问了。这是买到的些炒米,还有可以直接嚼的干菜,请您早些休息吧,我们明日早晨就要出发了。”
起码去处理那些土匪,是正确的事情吧,胡伦安慰住自己的心。
“你出去吧,我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