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六和项天辰都是再婚。
项天辰以前的媳妇叫周美美,他们离婚离得早,林玥对她没什么印象。就总听人说,她是嫌弃二舅家里穷,生了两个表姐以后,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她长得好看,还是项天辰的初恋,在家里,她说一不二。可男人听话不能当饭吃,若是没钱,日子久了也让人绝望。有一次她回娘家过节,认识了一个远亲表哥,是个包工头老板,有些小钱。两人一个见财起意,一个见色起意,你来我往就在一起了。
项天辰难过,可他也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么漂亮的媳妇,与其被人嘲笑被戴绿帽子,不如自己大方点离婚,还能和周美美再做朋友。
离婚后项天辰越来越勤快,一天到晚都扎根地里,种了稻谷种玉米,种了白菜种萝卜,同时也越来越抠门,一块钱恨不得当成一百块来用。他嘴上不说,但很多人都明白,他这是省着钱,想着多攒点,万一哪天周美美回头,他也有钱养她,不会再因为没钱离开他。
后来周美美日子越过越红火,和那个表哥生了个女儿,整日穿金戴银地招摇过市,项天辰在镇上的集市见过她几次,看她越来越红润的脸,他羞得没勇气上前打招呼,慢慢地也就死了再续前缘的心思。
舒晓芸那时候还没瘫痪,一有时间就去看这个情场失意的二儿子,看着他乌烟瘴气的家,直摇头。她想着,总这么打光棍也不行,家里没个女人根本就不像家。于是就给她张罗了一门亲事,就是陈小六。
陈小六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长相普通,个子矮小,且有些肥胖,和周美美那种脸蛋水润,身材妙曼的妇人没法比。
陈小六原来的男人是个勤快体贴的,他们有一儿一女,大的女儿叫何再兰,小的儿子叫何再忠,都是听话懂事的。她男人把她和两个孩子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他们一起下地干活,一个人撑起一个小家,后来年纪轻轻就过劳死了。
陈小六原是不要再嫁的,她觉得再嫁对不起死了的男人。可她是个性子软的,男人死了以后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她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当有人给她介绍项天辰,说项天辰老实,勤快,肯吃苦的时候,她点头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项天辰拉着脸,就差说“我看不上”了。
可架不住舒晓芸和项琳梅轮番劝说,最后两个人还是将就着在一起了。
陈小六嫁给项天辰后,没有经济来源,过日子都看项天辰的脸色。项天辰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时不时还要当着陈小六的面,说她哪哪都不如周美美。但好在两个孩子已经毕业,自己谋了生计,项天辰只管她吃住,她也算少受些气。
项天辰抠门,对自己扣,对陈小六更扣,陈小六赶一次集,项天辰就给20块钱。在这个一碗米线8块的时代,项琳梅听陈小六说赶一次集就给20块,要买菜买肉,都被气笑了。可陈小六也是个节省惯的,每次还能剩个一两块,项琳梅只能表示:牛!
两个表姐,项从瑶和项从婵,因为家里穷,没钱供她们念书,早早就混迹社会,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们对陈小六这个继母,表面看起来热情亲切,背地里分得门儿清。项天辰的积蓄和土地,她们都给守着,生怕被陈小六后来居上。
舒晓芸总劝她们,“你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不可能管你们爹的死活,他老来生病喝药,都得你们阿嬢照顾,你们总不可能让她嫁给你爹,就是当一场免费的保姆吧?保姆都还有工资呢。”
两人笑着附和,但听过就忘,之后依然防着陈小六。
陈小六再傻也看得出来她们两个不是好相与的,有些话她和项天辰也说不上,就只能找项琳梅这个脾气好的诉苦。
像这种大家都不出门的天气,陈小六还跑了来,项琳梅想着,她这个二哥肯定又干了什么。
她让林玥把西瓜收起来,自己穿了防晒服,打了伞去给陈小六开门。
不是她小气,毕竟这天气里,西瓜贵得快赶上粮食的价格了,农村人家里都舍不得买,他们也不能太不合群。况且,陈小六虽然爱找项琳梅诉苦,可她自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要是让她看见林玥家在吃西瓜,她准能让整个村里都知道。
林玥也提醒过他们,最近借粮借物的到处都有,农村人淳朴,觉得相互帮助也没事。可他们太天真了,过早暴露自家存储的,在以后不断的天灾里,只会成为别人的鱼肉。
进了门的陈小六,感受着屋里凉丝丝的空气,觉得自己一下活了过来。
项琳梅指着板凳让她坐,自己去给她倒水。
看林海山也在,她有些拘谨,但舍不得离开这舒适的客厅,就还是坐了下来。
“二嫂,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二哥又惹你生气了?”项琳梅把水放在陈小六面前。
陈小六讪讪一笑,接过水大口喝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事。我就是到处转转”
林海山一向沉默寡言,对家人虽然很好,但对外人就总板着脸,让人觉得难以亲近。这会儿看陈小六似乎有事,他招呼了一声,就说要去检查空调。
这么热的天气,空调随时得维护。
看林海山走了,陈小六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