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燃近半宿,裴岸握拳打了一个哈欠,对旁余的几位将军说,“你们都去歇着吧,明日再商。”
人走后,他一边解着腰带,一边朝陋榻走去。耳听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扬声问,“是谁?”
李良工声音急促,“回禀将军,我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裴岸系回腰带,李良工匆匆进帐,手上还沾着血。
“将军不好了,士兵们不知道染了什么病,一个个的腹痛呕吐,有的还吐血。”
“唤医官来了吗?”裴岸抬手掀开帘子,快步朝外走。
李良工跟在身侧,道:“已经来了。”
裴岸系上面纱,进入染病士兵的营帐内,医官正在给他们看病。
半晌,医官走到他面前,面色凝重,“大将军,这些人患的是痨疫。凡是患此病之人,会出现高热,腹泻,咳嗽,呕吐的症状。而且,这种疫症传染性极强。老夫建议快些把这些患病之人移出去,盘查军中其他有此症状之人,一并转移出去。
老夫现在就开药,另外,将军快些命人用醋和艾叶加上雄黄酒熬煮洒在各个营帐内。每人每日每时都要携带面纱,不可取下。”
裴岸眼下发青,问他,“这病,几日能好?”
医官摇头,“不好说,轻则三个月控制住,重则亡命。”
“还请医官尽力医治。”裴岸快言,大步出帐,将命令逐一下发下。
一时内,军营暴动,许多士兵怕死,闹着要回家,有的半夜私自出逃,有的装死同染病之人一同运出军营,再计划逃跑。
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为防止病源外传,裴岸下命令将守卫由原来的三成,增加到五成。若有擅自出营者,一概格杀勿论。
帐内,李良工来报,“又死了三百人。”
裴岸的眉心拧成一股线,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死了这么多人。大战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
李良工说:“每日都在烧艾焚醋,可染病之人却源源不断。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未与匈奴一战,人都要死光了。”
裴岸揉着太阳穴,双目紧闭,一拳重重捶在案面上,从鼻腔里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李良工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长安来的竹简。
“将军,这是太后的传召。”
裴岸的眉梢提了一下,抬手接过,疑道:“太后要见我?”
他对李良工说:“去备一匹马,我现在就去长安。”
“诺。”李良工快步出帐。
裴岸走到蜡烛前,低眸又看了看手里的竹简,将它扔在案面上。仰头看着营帐顶部,心烦意乱得很。
奔袭长安。
太后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一脸兴师问罪地等着他。
裴岸小心翼翼地上前,“臣参见太后。”
太后瞥他一眼,“你来了,我今日宣你来是要问你,子容可找到了?”
“回太后,没有。”
太后哼了一声,似在讽笑,“你当然找不到,因为你根本没想找到她。出来吧,叫他看看这是谁?”
话落,从帘子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恰时,浏帝也赶来,见到这一幕甚是惊讶。
太后抿着唇,两手握住拐棍上端,“皇帝来了。”
浏帝从裴岸身侧绕到太后跟前,“娘,这个卫子容怎么会在你这?”
太后眼睛瞧着裴岸,阴阳怪气道:“是这孩子自己找来的,身上还带着伤。被人暗杀丢弃在淮南国,幸得命大逃了回来。”
“这,这……”浏帝嘶了一声,看看裴岸又看看太后,“不是说匪徒掳走,怎么是被人暗杀呢?”
太后目光犀利,拿起拐杖连敲了几下地面,“去问问你的人,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连自己的妻子都敢杀。皇帝,这事你不知道吗?还是说这事是你准许的?”
“娘,皇儿的确不知,裴岸,你说怎么回事?”
“臣……”裴岸敛了口气,卫子容出现得令他措手不及,他的确一时间找不到借口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浏帝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解释的话来。一个是自己的忠臣,一个是自己的老娘,两头都让他头大。
“娘,这里面恐怕有误会。”
“误会?”太后冷笑,“我看没什么误会,就是你们卸磨杀驴的把戏而已。否则怎么那么巧,在卫家军队收回之时,我的子容出事。子容,你说,你是为何受的伤?”
卫子容嘴角轻颤,面色苍白,瞳孔渐渐聚焦到那个凉薄之人的身上。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裴岸,可是看到他这个人虚伪的脸,她却什么话都问不出口。
卫子容拔下簪子,没有任何预兆地刺向裴岸的左胸。这一举动,将浏帝与太后纷纷惊住。
这可是奉隆大殿,她卫子容是怎么敢的,敢当着皇帝的面刺杀当朝骠骑大将军。裴岸忍着痛,埋头闷哼了声。
“那一箭到底是不是你射的?”
见他不说话,卫子容苦笑了一声偏过头,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罢了,她怎么奢求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嘴里得出答案。就算真是他所为,他也不会承认。
浏帝的眼里泛起一丝心疼,太后冷眼瞧着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