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姝在阿丽的学校只待了三个学期,初三下册的她就走了。走的时候,妍姝抄了号码给阿丽。
“这是我家的座机号码,一定要联系我。”
阿丽也抄了一个自己村口杂货铺的电话号码,她告诉妍姝,周末的时候只要给村口杂货铺打电话,然后有人带信给她,她就会给她打回去的。
可是这通约好了的电话,隔了一年才接通。
初三的暑假,阿丽跨省去了妍姝的悦至市,她给妍姝分享了自己考上她市里的高中的事儿,但是家里不愿意出学费,外婆东凑西凑还是差点儿,她就想到了妍姝,妍姝说那你来吧。
两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吃着冰棍在街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妍姝替她拿了注意。
“要不然,我们去打工?”
“上哪儿?”阿丽问。
“去靠南的沿海边。”
一敲定,妍姝给家里撒个谎。两个人拿着碎钱坐上了绿皮火车就去了就南边。
那阵子,新世纪了,那边多进出口贸易,城市发展得比妍姝和阿丽生活的城市好太多了,不仅是满街跑的自行车,还有到处按着喇叭响的小轿车。
妍姝牵着她的手,两人稀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后来在一家中式装潢的饭店停了下来,漆红漆的镂空窗户上贴了一个招工广告,他们正好招两个传菜员。
就是服务员,端盘子的。
门口有个20寸的木桩子,一个穿着白底描蓝边无袖旗袍的女人,低挽发髻,带了黑色波浪形的黑色发箍,站在那边。
妍姝看了她一眼问:“你们还招服务员吗?”
那个女人从头到脚看了她俩一眼:“你俩多大?”
阿丽说:“十五。”
那个吊着轻微烟熏妆的女人,轻哼了一声,“这儿可不兴找小奶娃,不过看你俩摸样子倒还是可以。”顿了一秒,补充,“你们多大了?”
阿丽还是说:“十五。”
那女人咳了两声:“想做不想做,到底多大了?”
妍姝说:“十八。”
那女人挑起十指,捧在了妍姝脸上:“机灵,不过我先说好了啊,三天待岗,能做一个月后算工资,不能做,走了,这三天工资没有。”
妍姝和阿丽点了点头。女人领着她们进去见了经理。她们就跟着老员工待了一天,晚上安排了住宿,是个大通铺,睡了六七个人。
妍姝不太习惯,阿丽让她睡在了靠墙壁的那边,自己挨着她。晚上见妍姝还睁着俩大眼睛,阿丽牵着她手说了一句:“谢谢,妍姝。”
她摇了摇头,冲她很浅的笑了一下。
隔天早上,她俩领了工装,也是件无袖旗袍,暗红色,靛蓝色盘扣,大腿侧开叉。
阿丽第一次穿有些紧张,走路的时候总感觉透风,领口摩擦着脖子那块的肌肤也特别的不习惯,还有腋下稍微冒出来的青乎乎的腋毛,都让她有些窘迫。
反观妍姝还是带着天生的从容感。半点没有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不匹配。
阿丽其实还是挺惶恐,比起那些恶心的大叔在自己倾身把菜捧上桌子瞄自己的大腿外,她也担心手里的盘子打倒,有时候一个菜下去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可能就没了。
所以她小心翼翼,晚上还和妍姝偷偷练习,睡在她另一侧的一个女孩子也笑话她:“不要担心,只要你底盘稳,倒不了的。”
妍姝还是没说什么,和她一起练习。
她们去了半个月后,就和宿舍的其他女孩儿混熟了,她们都一边大,来自五湖四海说着各地方言汇聚在这里。不过那个时候那个地方不像现在,那时候鱼龙混杂。
妍姝因为出众的外表经常被包厢里的食客轻佻,也经常被同宿舍的其他女孩儿拿来当谈资。阿丽总是站在妍姝那一边,当然这是必须的,妍姝是为了她才来的。
直到有一次妍姝给贵宾桌送餐,那个油腻的老头手伸进开叉处一路向上摸到了大腿根,还用力抓了她的屁股。要不是当时正好领班看到出面制止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当时妍姝面无表情,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像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但是妍姝后来讲:“我那个时候真想杀了他。”
正好临近开学,两人后来就辞职了,一前一后走的。
经理问阿丽为什么辞职了。
阿丽说:“我妈死了。”
妍姝辞职的时候,经理也问,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也辞职了。
妍姝说:“我弟弟死了。”
出门后两人手拉手相互望着大笑起来。妍姝把自己挣得两个月的钱都给了阿丽,阿丽本来不要,妍姝趁她睡着后塞进了她的书包里。
开校之后,阿丽也给妍姝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的母亲,她母亲讲妍姝去了她姐姐家。不过后来再打电话,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李妍姝去了哪里。
阿丽报考了悦至内的大学,不过依旧没有联系到妍姝,李妍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很多年。
直到半年前,阿丽出外景拍摄才开幕的悦至博物馆文化展。在那里她再一次见到李妍姝。她温柔又疏离,微微倾着身子看一个集邮公开展。
人群中一下就看到她了,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