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蔻惊骇的盯着眼前景象,仿佛时间就此凝固。
只见窦家人不分大小的全都跪在阿婆的床前哭着唤她。而窦顾氏则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失掉了所有生机。
无视跪着的几人,她跃步向前轻轻拍打着窦顾氏颈肩两侧,并急声呼唤阿婆,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又伸手探向窦顾氏的颈动脉,那微弱到几近无感的起伏令她心头发凉。
窦蔻不能慌,你绝对不能慌!
一边给自己加油鼓气,一边颤抖着将窦顾氏的衣襟解开!为她保持呼吸的通畅。
“你疯了!”窦文澜扑过来阻止。
“起开!”此时的窦蔻眼神异常狠厉,全然不似一个八岁稚童。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慑。
随后,窦蔻双手交叠,十指紧扣,在窦顾氏胸骨中下段处进行深压。
“一、二、三……十一、二十、三十!”窦蔻心中默数着,由于她的身量太小,每一次按压几乎都倾尽了所有气力。
渐渐的,额头渗出了汗珠,身体也开始微颤;但她双手依旧如磐石般坚定,不曾有丝毫的停歇。
三轮过后,她抬手翻看了下窦顾氏的眼睛,角膜反射的出现令她心头一喜。
阿婆,你要加油!必须加油!
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以相同的频率和力度进行下一轮的心肺复苏。
在一次次的按压后,窦顾氏的脸色逐渐由苍白转为微红,呼吸也不似最初那般微弱。
终于,在最后一次深压回弹后,窦顾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皮微微颤动,悠悠转醒。
窦蔻望着刚刚苏醒的窦顾氏,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下来,后怕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倾身向前,动作小心而虔诚的将耳朵贴着窦顾氏的胸口。
当听到胸腔下那有力的心跳声后,眼眶瞬间红透,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滑过脸颊,灼伤了窦顾氏的心口。
窦顾氏抬手轻轻的抚摸着窦蔻的头,声音嘶哑而低沉“小冤家啊。”
听得此话,窦蔻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死死的抱着窦顾氏,呜咽出声。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害怕和不安都融入这个怀抱中。
直到这一刻,她才找回了失而复得的依靠和安全感。
跪着的几人此时已经不知要如何去理解眼前所见的种种,震惊之余也都如释重负,暗暗拭泪。
“啊,大伯父!”重重的拍了下自个脑门,窦蔻哽咽的催促“快去接大伯娘,她就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就是咱们最初进村的那个口。”说罢又紧着补了句“她脚受伤了,走不得路,你快去。”
此时,窦顾氏已经由窦文舒与霍锦娘扶起靠坐在床头。
窦蔻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家阿娘衣衫皱褶横生,神色萎靡。
在偷偷扫视了其他几人后,将视线最终落到了窦文季的脸上,呀,同款巴掌印。
“我瞧瞧”窦顾氏心疼的拨开窦蔻被汗水黏湿在脸上的碎发,瞅着那刺目的印子,呼吸又急促起来。
“阿婆阿婆,镇定镇定。”窦蔻生怕老太太再背过气,小巴掌快速的帮她在胸前顺气。
“跟我做,吸气呼气对!继续,吸气,呼气。”
待窦顾氏神色如常后,她则嬉皮笑脸的眨了眨眼“阿婆莫要担心,一点都不疼,就是瞧着吓人。”
随后不放心的让窦顾氏平躺休息,自己则在旁边小嘴叭叭的讲着今天事情的始末。
末了,神色无辜的摊摊手“就是这样,你说我是不是冤屈。”
原本还枕着脸对窦蔻视若无睹的霍锦娘竟也破防的嗤笑出声,“你早点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见自家阿娘脸色终于放晴,遂扁着嘴强辩“我那时画的入迷,怎知时光飞逝嘛。”
床榻边的几人说的热络,窦堰与窦苒也跟着窦文昌去接他们阿娘了。
整个屋子,唯窦文季一人孤零零的站着,表情默然。
顾商陆挑帘入内时,猝不及防的把杵在门边的窦文季吓了一怔。
“你母亲如何!”见他目光怔愣,顾商陆也未在深究只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窦顾氏的床榻边。
瞧着窦顾氏略显苍白的面色,语气不耐的就要撵人,“不知道你们母亲需要休息吗?一个两个都不知所谓。”
霍锦娘牵着窦蔻向顾商陆福礼后径直出了屋子,经过窦文季身侧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出屋后正瞧见窦文昌背着冯月仙往他们的住处去,随即拉着窦蔻跟过去,自是一番感谢和赔罪。
随着夜幕的深沉,腊月的第一场冬雪就这样肆意狂狷的自天际无声飘落,如碧落琼花般纷纷扬扬,层叠交织。将静谧的屏南村温柔地笼罩在一片皎洁之中。
也为窦家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覆上了一层莹白的面纱,将一切不悦与纷扰都隐匿在这纯净的冬雪之下。
窦蔻坐在门下横木上,倚身托腮望着院中撒欢踩雪的窦堰,眼神空泛慵懒。
这样的雪景在后世可不多见,纯净的令人不忍染指。
此时就应烹雪煮酒,遥请山涧傲雪梅,举杯叹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