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辉逐渐被黑夜取代，不知何时凉亭和院子中都已点上灯，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煞是好看。两人枯坐无语，只听见树上的蝉声愈发响亮。
良久，景尧开口道：“我娶南汐只是政治上的需要。你知道的，我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刻立你为贵妃，永远的爱护你。我景尧发誓，今生除一诺外再不碰其他女人，愿得一人心，白首到老。”
一诺顿住几秒，随即哈哈一笑，道：“我差点又糊涂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不过请容许我拒绝。我平凡至极，不想做贵妃，更不想阻拦你纳妃。你身为一国之君，开枝散叶乃是本分，何苦为了我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
黑暗中，她看向景尧，缓缓道：“你需要的是一个既能够带来利益，又会仰视你的人，南汐就是最好的人选。你我缘分已尽，今后能够以朋友相见，互道珍重就是最好的安排。”
“是不是因为杨潜？”景尧不甘心的追问道。虽然这是两人间极力避开的话题，但他不想让这个心结成为无解。
“不要牵连旁人。即使没有杨潜，也不会是你。”一诺变了脸色，竖起眉毛，厉声道，“无论是杨潜还是杨浣，他们都是真心仰慕你，服从于你。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身后名吗？人都已经死了，天大的名份有什么用？别再提起他，否则我这辈子只会恨你。”说罢，忍不住捂住胸口一阵猛咳。
这是她早年在荷塘被黑衣人刺伤后留下的病症，但凡天气变化或者情绪波动便会咳喘不止。当时病根未除，却有愈发严重的趋势。杨潜刚去世那段时间，她被这个毛病折磨的几乎喘不上气。虽然在默园中静养后逐渐缓解，但此刻被景尧的话一刺激，又止不住犯起病来。
景尧早让太医开出各种补方给一诺送来，如此看来她似乎并没有乖乖吃药。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钝刀来回的割，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他上前轻轻拍打一诺的背，却看见她眼中的怒气和逐渐腾起的恨意，不禁后退一步，才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再挽回。
景尧顿时泄了气，无力的道：“只要你安好，再别无所求。”说着，他又回身去倒一杯茶。过了这许多时间，茶水已经凉透。他用掌心的温度捂热了才递到一诺手上，道：“记得夜里别喝冷茶，多照顾自己。你去做想做的事情，凡事记得有我在。未来再相见记得还能对我微笑就好。”
一诺心里感激，苍白着一张脸道：“那是自然。说不定我哪天就去找你讨银子花了，你可别嫌贫爱富才好。”
景尧见她总算还能对自己说笑，只是惨笑一声。若当初两人未曾遇见该有多好，若自己未曾出征多好，若没有杨潜多好……然而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冰冷的现实，无论接受与否。
景尧走后，虽然还是时常派人对一诺嘘寒问暖，但自己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一诺觉得这段感情总算画上句号。眼见距离同林柯的三月之约越来越近，她也打算收拾行囊往献国出发。
这天不算太热，一诺独自沿着涌信河散步，不知不觉竟来到杨记扇铺门前。这里依旧人流如织，生意反倒比先前更加兴旺。她站在门前发呆，犹豫着要不要踏进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诺姑娘！”
一诺抬眼望去，麻掌柜那张堆笑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的脸似乎更圆了，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麻掌柜，好久不见。”一诺道。
“可不是，一年多咯。”麻掌柜感叹道，“站门口做什么，快请进来喝杯茶。”
一诺乖巧的点点头，随麻掌柜走进铺子。杨记还是熟悉的模样，高高的柜台，被手指磨的发亮的算盘珠子，只有那些团扇不断变换着花样。“辛苦你照看这么一大摊生意。”
麻掌柜递上一杯茶，道：“谈不上辛苦，我每天在铺子里看着就好。倒是劳累了老夫人，她一个妇道人家足不出户，却能盘活全国的生意，不能不让人佩服啊。”
“老夫人还好吗？我早该去看看她。”一诺有些抱歉的问道。
麻掌柜怕她触景生情，赶紧岔开话题道：“碧落姑娘前几日来看新扇样的时候还问起你。她可真是越来越水灵，听说还盘下绯红楼多半的股份，现在可是老板娘咯。”
一诺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听着旧时朋友一切安好心里开心，喝口茶道：“我去绯红楼看看去。”麻掌柜闻言，赶忙拿来几把团扇包好，让她一并捎过去，算是对绯红楼长期以来照顾生意的谢礼。
她沿着涌信河一路走去，老远就瞧见绯红楼外飘舞的红纱。若不是碧落这种张扬的个性，也把持不住这么大个酒楼，养不活这许多舞姬。
一诺踏进门，正瞅见绫子在指指点点的招呼着伙计做活。一年前还扎着总角的小丫头，转眼间就长大成人独当一面，看她叉着腰指手画脚的模样，真有大管家的气势。
“绫子。”一诺唤道。
绫子以为是客人召唤，回头竟看见一诺笑着站在身后。她愣住片刻，继而欢呼着跑过来道：“一诺姐姐，你怎么来了！”
“几日不见变成大姑娘，越来越漂亮，就要超过碧落了。”一诺摸着她的头道
“你就别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