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他一身青玉色锦袍显得无比显眼,就如此地安息之人当年一样,满身风华,绝世无双。
锦袍上,紫竹绣在衣摆和袖口,用暗纹绣着盛放的梨花,梨花和紫竹交缠,就如他们的感情。
梨花飘落在他的肩头,他也全然不在意,他将自己亲手所摘的花束置于坟前,一如既往,梨花与紫竹各九支。
朝着坟前恭敬地磕了头,从自己怀里取出白色天蚕丝所制的锦帕,将坟前摆着的白玉酒杯擦干净,将自己带来的酒倒在杯子里。
“父王,儿臣带来了您与母妃最喜欢的梨花酿,是当年母妃亲自所酿造,它们全部都在宸王府地窖里,父王,就快了,您知道吗?儿臣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快报仇了,儿臣一定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他的话语清浅,却带着似有若无的杀意。
三年前,他屠了南御镇南将军府,世人说他残暴无比,杀人如麻,却无人知晓,他是在为十六年前惨死的前太子报仇,彼时,他父王还是天下闻名的太子殿下,他和母妃,婚后琴瑟和鸣。在母妃怀着他之时,却得来消息,南御来犯,已失了三座城池,父
王主动请缨,那一仗凶险,万幸的是,不久便有了捷报传来。
此刻后方却不太平,皇室出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他如今的父皇,也就是他的叔父秦王殿下北宸夙,一向不问朝堂事,可是,多少人狼子野心。
人贪婪的心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父王在边疆打仗,却流传着他要谋反的传言,皇爷爷不信,要求彻查,前线却突然传来了厄运,太子殿下野狼谷而亡。
与此同时,一方白色锦帕包着的虎符送进了东宫,锦帕上用血写着三个名字,北宸星落,北宸珏、瑾言。
他的母妃当时便难产而死,只有将刚刚降生的他送出去,父皇起了谐音,绝,将他送至凌云山。
四年前,南御与西凌暗地里勾结,进犯北宸,他便自动请缨去了边疆,那一战,他是疯了一般去打,但是,他留下了南御皇室,世人传言他心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像他这样的魔鬼,怎么会有心软这一说?
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生不如死而已,南御九皇子便是如今的南御皇,当时就是他为了得到北宸疆土,与镇南将军府一起害死了他的父王,他向来懂得拿捏人心
,让最不甘心的人向父王曾经守护的江山俯首称臣,对他而言,才是最痛苦的!
更何况,南御镇南将军府不过是南皇的走狗罢了,区区蝼蚁,死不足惜!
他起身走到一株梨花下,左腿支起,手肘倚着膝盖,手里拿着酒坛,他喜欢烈酒,不喜欢清淡的梨花酿,当年父王也是,但是为了母妃,他愿意去改变。
“父王,儿臣,遇到了那个想给幸福的人呢,可是,她好像真的不再记得我了。”他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华,就像是星星坠落,再不璀璨。
他全身笼罩着悲伤,清风袭来,梨花飒飒作响,卷起了衣角,墨发随风飞扬,他嘴角勾起的笑意悲凉无比。
南宫凝一直心神不宁,自从回来府中,她的心就开始不平静,也不知究竟是为何,就是静不下心来,这在她两年之中,还是头一遭。
她睡不着,失眠了。
她坐起身来,靠着枕头,心中慌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念起清心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可是没有丝毫作用,那种感觉反而愈演愈烈。
究竟是怎么了?
头一阵阵的疼痛,她闭上眼睛,抓着被子的手逐渐收紧,眼
底突然划过一个人影,她翻身下床,走到书桌边,趁着月光皎洁,拿起炭笔迅速勾勒出她脑海之中刚才闪现的少年。
少年一身青玉色锦袍,袖口和衣摆绣着紫竹,随他的动作,天蚕丝织就的白色锦缎露出,上面绣着飘落的梨花花瓣,青玉色发带束起三千如瀑墨发,发带尾端亦是几朵盛放的梨花。
他手执一柄银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容颜绝世,只是那双如黑曜石一般幽深的凤眸中压抑着无尽的疯狂,周身尽是杀气。
她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像谁,她坐在桌子旁沉思,门外浅忆的声音响起:
“小姐,您有事吗?”
“没事,浅忆,你回去休息吧。”听见南宫凝的声音如常,浅忆才放下了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南宫凝将画收起,放在画匣之中,将一颗樟木制成的珠子放入其中,点了安神香,沉沉睡去。
北宸绝起身,走到坟前,那坛梨花酿空了,他的宸王府,仅仅只有七坛了,他将梨花酿的坛子埋入坟后的梨花树下,这是很多年的习惯了。
他坐着的地方,梨花落了一地,锦袍上沾
染着少许花瓣,不染纤尘。
他将自己带来的酒坛子带走,东方此刻已经微微泛白。
天,快亮了呢……
他没有回宸王府,而是去了九幽宫,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此刻议事厅内,一身红衣妖娆,宫离幽嘴角噙着风流不羁的笑容,慵懒的靠着椅子。他的右侧,一身黑色锦袍的南风幽把玩着自己的玉佩,只是那双眼睛里,却含着彻骨的凌厉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