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绾轻观察虞修很久了。
大哥说此人走的圣人大道,孟家人遇上要照拂一二。
五哥说此人过刚易折,但心性了得,需要来一场美人情关,教会他什么是曲则全,枉则直。
所以……他来了!
站在暗中看着他视察灾情,训斥各路官员显贵,恩威并施逼他们掏出余粮救人。
洛绾轻在虞修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也明白五哥为何非要他来设情关。
孟家遭遇灭门之祸时,青梅竹马的阿兄洛挽倾替她赴死,那年她十四岁,阿兄十八岁。
他倒在地上,用身体掩盖地窖,临死前,嘴角流血冲着地窖里的她微笑。
死得其所……
那一年,孟家六姑娘死了。
重生的是京都洛家二公子洛绾轻,此生长发不再轻绾,红妆不再现世。
他要活成阿兄的样子,完成阿兄此生志向。
如今结识虞修,也算是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见到的那一刻,洛绾轻便知道,虞修就是阿兄想成为的人。
他此生注定要和这样的人做挚友,知己。
虞修收好剑,恭敬地递还给洛绾轻,躬身行大礼。
“虞见微多谢洛公子舍命相救,大恩不言谢,在下铭记于心。”
“不必,君子之交淡若水。
你替我疗伤,也算救我一命,扯平了。”
洛绾轻拄着剑站起来。
“我受伤乃技不如人,低估了犬戎长公主的实力,与你无关。”
虞修眸光闪过一丝凌厉。
“那个女人是乌娅?”
犬戎长公主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在北疆抢人,哪来的底气?
且看乌娅和她手下的朝凤百姓打扮,几乎与朝凤人无异,想来在朝凤生活的时日不短了。
只是犬戎长公主如此吗?
不!
这只是冰山的一角,犬戎在北疆有大动作。
洛绾轻等着虞修思索完前因后果,才缓缓提起抢人的事。
“没人知道她是真正的乌娅公主,冒牌货在北疆吸引朝凤探子的注意力。
正主呢,从小在北疆长大,明面上是一个商贾之家的嫡小姐,骄纵无脑,好色成性。
没人会把她和犬戎长公主联系在一起。”
虞修心中的警报瞬间拉到最高,从小生活在北疆,只是乌娅吗?
还是有一批这样的暗桩?
凤玄尘大败犬戎,占领夜幽原时,这批人怎么没有行动?
一把看不见的匕首藏在后背,凤玄尘清楚吗?太危险了!
如果知道,为什么打胜仗以后,没有立刻拔除这批人?
洛绾轻看着虞修拧眉思考的模样,短暂失神,阿哥离开太久了,一个相似的影子都叫他格外贪恋。
“虞见微,乌娅找上了你,你怎么看?”
城府如此之深的女人,找上他自然不是因为好色,而是要扰乱赈灾大事,逼得百姓走投无路造反。
同时困住他,用来对付凤玄尘和韵儿。
“她既然想要我,那便将计就计。”
低沉平稳的嗓音毫无波澜,不辨喜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触动。
似一滴水落进平静湖面,掀起无声波澜。
洛绾轻垂眸掩饰情绪,他果然和阿哥很像,事到临头不退不避,即使是劫难,也从容赴义。
“好!我配合你。”
“多谢!”
虞修确实需要帮手,洛绾轻最合适,不易引人注意,又同为商贾,容易接触到乌娅的势力。
“敢问洛公子,为何从商?”
他仔细考察过京都洛家,虽说没有世代为官的传统,却也是勋贵清流人家。
长房嫡次子从十几年前就弃文从商,成为暗处的商贾巨擘,掌握七座城的经济命脉。
令人费解,洛家意欲何为?
洛绾轻姿态风流走向洞外,比虞修矮一个头的矫健身姿,透着说不出的美好。
公子世无双,不,陌上人如玉更贴切。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虞修笃定,此人是一位神形卓然的佳公子。
“虞见微,我的志向如你一般,走的是人间大道,为生民立命。
这世间万物,能为我所用,畜养老弱妇孺,又何拘一格,从商还是从政?
有一天你也许会懂,有时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如果能扭转结局,我愿意倾尽一切,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可世间最无奈的,便是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所以心中有道,行路在正,还是在邪,我只看最后的结果。”
洛绾轻缓缓转头,黑白分明的眸中霜寒雪冷,似万年不化的深冬。
“你在世间执公器匡扶社稷,为万民修建正义的庇护所。
而我在修罗地狱里劫富济贫,与牛鬼蛇神斗法,解决如眼下这般的百姓危难。”
砰砰——
虞修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
知音!
洛绾轻懂他所求,而他亦懂洛绾轻所行。
“能与洛兄相识,见微三生有幸。”
如此说话颇显得唐突莽撞,但虞修只想说这一句,人生知己难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