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沉声道:“那你便说说看。”
任安歌也不客气:“这座莲池菊意构思巧妙,单看确实不错,只可惜雕刻之人为了掩盖原石的缺点,不得不做了一些妥协,而这些妥协恰恰便是这座石雕的败笔……”
宁儒神色看似镇定,实则已紧紧的握住了拳头,难道真的被发现了?
“小孩子懂什么,怕是连败笔的意思都不懂,可不要信口胡诌哦!”顾二婶打断任安歌的话,神色带着讥讽,显然并不相信她能言之有物。
然而顾老爷子的神色却专注了许多,微抬下巴示意任安歌继续。
任安歌于是续道:“这块原石应该有两道无法避开的裂痕,为了掩盖它们,雕刻者故意在其上雕刻莲叶莲花,将裂痕处理为叶脉花萼,然而裂痕走向无序,所以这几处的叶脉和花萼略微不自然……”
她边说边轻点几处,众人不由自主跟着看过去,发现竟然真如她所说有些许不自然,只是此前他们都没有察觉。
然而任安歌的话还没有说完:“除了两道裂痕之外,这块原石还有数个坑陷之处,有一处恰好落在这莲池之中,雕刻者舍不得破坏天然的花纹,只
得另外打磨了几块小石,以胶粘在这莲池之中,看似当作池中山石,其实是为了掩盖下方的坑洞。”
这次不必他指出来,所有人都看向那一座只有两指高的假山,他们一直以为那是原石的一部分……
顾二婶唯恐老爷子信了任安歌的话,连忙抢着道:“你说那里有坑洞便有坑洞吗?这假山明明让莲池更加好看,难道为了验证你这不知真假的话,就要破坏我弟弟的一番心血吗?”
任安歌轻轻一笑,并不搭理顾二婶,只望着宁儒问:“叔叔,我说的对吗?”
顾二婶一心盼望着弟弟狠狠打任安歌的脸,满怀期待的看过去,谁料入眼竟是一张苍白僵硬的脸。
她心中一沉,暗自嘀咕:难道真让这小孩说对了?
宁儒此时极为难受,有心否认却又怕任安歌提出拆掉假山,那时候他的脸可就丢尽了。
可要他当众承认自己的失败,性子高傲的人却又难以接受。
最后他不答反问:“你说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难道这些你都能解决吗?”
众人神色各异,这话虽不算正面承认,却也表明任安歌说的问题确实存在。
对于宁儒反应,任安歌早
有所料,也猜到他这么问,是觉得这两个问题难以解决,堵自己也没有办法。
然而……任安歌浅浅一笑。
此役,宁儒输了。
看向顾老爷子,她道:“顾爷爷,借纸笔一用。”
顾老爷子点头,正要吩咐保姆去书房取纸笔,顾千帆却抢先道:“我去拿。”
片刻后顾千帆取了文房四宝下来。
任安歌微微一愣,顾千帆已道:“我听说石雕大师所画底稿皆以毛笔所成,不知安安妹妹可愿露这么一手?”
她听得暗笑,顾二婶想尽办法让她背锅,这顾千帆便以牙还牙,若自己当真能以毛笔画出石雕画稿,这石雕大师的名号便算戴在头上了。
可此前任安歌并未表示过自己会用毛笔,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先斩后奏。
不过想想后世顾千帆的手段,这种带着不确定性的冒险行为确实经常为他所用。
好在顾千帆向来运气好,这次也一样赌赢了。
任安歌熟练的铺开宣纸,快速磨墨,而后提笔便勾。
并非精细作画,只以简单线条勾勒,然而数分钟之后,一座截然不同的莲池菊意跃然纸上。
她作画之处便在顾老爷子面前的茶几上,最后
一笔刚刚落下,老爷子已经大喝:“好!”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观看,却见纸上的莲池菊意果然比实物更为灵动自然,菊花盛开的岸边两三小童正在玩耍,其中之一身体倾向莲池,一脚微微抬起,胳膊高举过头向前伸出,分明一副扔出了什么东西的模样。
再看原本假山之处一个拇指大小的凹洞,水花四溅,一枚只有黄豆大小的石头正缓缓沉入水底。
两相联系众人恍然,原来是小童扔的石头在水面砸出了一个小洞。
然而这只解决了任安歌指出的一个问题,众人迫不及待的向另一个问题所在之处看去。
被任安歌称为不自然之处,在画里却有一条鱼儿从水中浮出,顺着鱼儿视线看去,原来是莲叶边缘停了一只小虫,那鱼儿被食物吸引才浮在水面,而那几道裂痕便成了鱼儿引起的涟漪。
从设计图来看,唯有“巧妙”二字可以形容。
顾老爷子听了任安歌有理有据的分析,再看这一手熟练的构图,心中已经认定香山雏凤的作者就是她,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还故意考较任安歌:“创意虽然精妙,换做旁人也并非做不到,宁儒未使用这
样的创意或许有其他原因,你这幅构图也只算是纸上谈兵罢了。”
意外顾老爷子帮自己说话,宁儒神色略定。
任安歌心中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纸上谈兵,这世上又去哪里找一块一模一样的原石呢?
然而这位顾家的太上皇非要为难她,任安歌